盡管賀惟賢心急如火,可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下令在運河和陴湖附近百般征搜,得到大小船隻三百餘艘。但堪用的卻不多,要知造船以冷杉木為上,鬆木次之。而鬆木成本低廉,內河中的船隻多為鬆木。可鬆木易腐爛,三年便需要大修,即便如此五六年也就報廢了。
所以這批船隻挑挑揀揀,能用的也就有百餘艘。所謂大船也就是運河上餘留下來的漕船,雖然是四百石船,但標準漕船長度也就在七丈左右,寬兩丈餘。載物可以堆砌碼高,可人不能摞起來,因而即便是大船也搭載六、七十人就已經是極限了,況且士兵作戰還需要攜帶武器,實際上至多能勉強載五十人。可惜的是漕船也隻有十來艘,餘者有能搭載二、三十人的渡船、貨船,也有僅能載十來人的漁舟。
如此一來,賀惟賢要動用五千兵力奇襲宋軍後方大營的計劃似乎就要因為船隻不夠而擱淺。可他並不甘心,於是決定動用一切可用的船隻搭載二千步軍,其中火器衛千人,戰兵千人作為水上的主要作戰兵力,不足之數乘馬從陸路投入戰場。
玉哇失和伯答兒一聽如此安排就快哭了,這貨簡直是拿打仗當兒戲,視人命如草芥。先說兩路人馬如何配合,三千騎兵奔襲百裏,如何保證不被敵軍發覺就是個大問題。再言就是按照其部署,陸路兵馬要避開大路,沿湖邊的小路行軍,以相互接應配合,但隻二者的行軍速度便不同,又如何保證能同時到達目的地。且湖邊盡是灘塗,泥沙鬆軟,戰馬的蹄子容易被陷住,根本無法疾馳。
兩人苦勸賀惟賢放棄計劃,但是他此時已經是吃了秤砣一意為之,並再次抬出大汗要以膽小怯戰貽誤戰機為名彈劾二人,他們無奈之下也隻能遵從。於是三日後的傍晚,大軍借著暮色悄然出營,陸路由前衛指揮使玉哇失率領。而賀惟賢也未失言,親領水路軍前往。
賀惟賢在隨從的簇擁下登上船隊中最高大、豪華的帥船,明眼人皆知這船其實是艘舫船,用來作為遊湖之用。看似高大富麗,其實隻適於在風平浪靜時在湖邊轉轉,並不適於在深水中航行,作為戰船更是開玩笑。但其自詡風流才子,還就看上的此船,作為自己的帥船。
百舟爭渡,千軍竟發。賀惟賢也身著戎裝,頂盔掛甲,腰懸寶刀,背手佇立在船頭竟然生出股豪情,也想學先輩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希望有一日能繼承祖爵。但他扭臉看看身旁的火器衛第一千戶賈振厚的一張哭喪臉頓覺十分掃興,剛剛上船時其就已經看到兵丁們與留守的同鄉們哭哭啼啼,交代著身後事,仿佛此戰不是建功立業,而是有去無回一般。
“賈千戶,哨探可有回報?”賀惟賢雖然自大、自信,但也不是傻瓜,延遲這兩天他也是連遣探子前往宋軍後方大營刺探,偵察敵軍動向,確定南朝皇帝行營的位置。
“稟內使,今日返回的哨探報告敵軍大營並無異動,隻有幾隊漕船沿運河北上。而南朝小皇帝這兩天也隻是領著眾軍在湖中捕魚撈蝦,獵取野物。”賈振厚抱拳施禮道。
“嗯,看來正如吾所料,前時的刺探並未打草驚蛇,引起他們的警覺。”賀惟賢嘴角挑了挑言道。
“內使神機妙算,豈是那小賊可比!”賈振厚滿臉胡須的大臉上強擠出笑容言道。他也非白丁出身,其父也曾任漢軍左翼都指揮使,隨忽必烈東征西討的大將,他曾伴父左右征戰,後來阿合馬被殺,引發忽必烈猜忌,大量漢將被削權,他蒙蔭授千戶留侍衛親軍效命。所以他是有實戰經驗的,而再他看來此戰計劃上是漏洞百出,毫無勝算,但又不敢抗命,否則被其參上一本,家族必受牽連。
“誒,本官未經過戰陣,隻是讀過幾本兵書,又常常在旁聆聽大汗教誨,略通兵事而已,還要賈千戶多多指教!”賈振厚謙虛地言道。
“豈敢、豈敢!”賈振厚連聲道,心說你把大汗都抬出來了,我怎麼還敢指教。
“賈千戶,此戰恰巧成功,毀了敵軍的輜重,必然能破敵軍撤退,解了大汗之憂。賈千戶也是大功一件,本官定然上奏大汗請封!”賀惟賢言道。他也看出來了,眾將對自己的計劃並不支持,而當下也需有人為他效命,自然也要開出些好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