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昔帖木兒信奉漢人常言的‘多算勝,少算不勝’。他從偵騎帶回的情報中發現了個破綻,宋軍一些軍隊應該在揚州,這是出發前再三確認過的,不僅通過觀察偵騎在外圍偵察所得,且得到了多次‘深入’宋軍大營談判的馬紹首肯。此外還通過往來於運河中的輜重船裝卸物資和糧倉的數量進行過估算,多方麵印證才做出的判斷。
即便玉昔帖木兒以為即便自己在南渡時泄露了行蹤,被宋軍偵知及時回援,但他覺得除非宋軍會隱身術,踩著風火輪可以日行千裏,否則絕無可能先自己一步回援江東。再者揚州城中尚有數萬守軍監視著城外的敵軍,其要撤軍,其不可能發現不了。
所以玉昔帖木兒為那些出現在周邊的宋軍番號絕對不是真的,而是對手在故布疑兵。在江東兵力空虛的情況下,為嚇阻自己的大軍才虛張旗號,可沒想到反而暴露了心虛的尾巴,讓他窺破了其中的玄機。至於那些出入軍營的人多半是臨時聚集起來的逃難百姓,冒充兵丁虛張聲勢為在揚州城下的宋軍回援爭取時間。
想通了這一點,玉昔帖木兒立刻心安了,可突然又覺不對,這常熟城中守城的是南朝禦前護軍五旅,其旗號也曾出現在揚州城。通過幾日間的戰鬥情況來看,其戰鬥力絕非是地方廂軍和臨時召集的鄉兵可比的,他們戰術運用嫻熟,作戰頑強,指揮得當,那非是可以冒充的,絕對是宋軍最精銳禦前護軍。即便用其是臨時奉命前來常熟隨船押運物資,恰巧趕上了,而整編製的前來又有違常規了。
“難道是作戰計劃被小賊窺破,已經悄悄的從揚州城下撤兵,秘密潛回江東了?”想到此,玉昔帖木兒心又狂跳起來,臉上的笑容也驟然凝固,這個破綻的突然出現顯然無法再用故布疑兵來做出解釋了,可以說推翻了他先前所有的判斷。
這個疑點又讓玉昔帖木兒焦慮起來,在帳中皺著眉踱著步試圖找出其中的關鍵點。他知道若是宋軍早已看破了自己的計劃,那麼自己等於一頭撞進了對手布置的埋伏圈中,隻要其重新控製長江防線,切斷自己大軍的退路,他們就成了甕中之鱉。而自己早就將兩淮和河南山東兩個都萬戶府的兵力抽調一空,處於後無援兵的狀態,剩下的隻有滅亡一途了。
“是進還是退?”玉昔帖木兒頹然的坐下,一時無法做出決斷。他使勁搓了搓臉,嘴中輕聲嘟囔著。
他清楚勝敗就在自己一念之間。若是前邊宋軍是虛張聲勢,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自己貿然退兵,那麼不僅會遭到對手的恥笑,也會遭到同僚的彈劾,那時大汗也保不住自己。而更為嚴重的是錯失了重新奪回江南的良機,無法挽回大元衰落的局麵;可若是依計劃繼續南進,自己則不但會名震朝堂,成為大元的功臣,無出左右的新貴。當然也能為日漸衰落的大元輸入一絲生機,延續無敵世界的神話。
可若是宋軍早已在江東布下了圈套,自己一頭闖進去,在外無援兵,內無斷絕的情況下就是滅頂之災,十萬大軍覆滅在江東。他不但身敗名裂,家族也必然受到牽連。而在精銳盡失的情況下,宋軍若是借機北進,不僅兩淮失守,就是中原都會遭到威脅,大元不免走向衰落;而若是自己當機立斷決然退兵,自可保全十萬大軍,為大元保留一支能戰之軍。可自己的下場也必定淒然,無法再在朝廷立足,而耗費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無功而返必然要有人負責任的,卻無人在乎他保全大軍之功。
“唉……”考慮到自己的抉擇事關國家興亡,個人榮辱,玉昔帖木兒又變的猶豫起來,不禁長歎一口氣。
“稟樞帥,回回水軍萬戶馬合木求見!”正當他舉棋不定的時候,有親兵進來稟告道。
“喔?!他怎麼到這裏來了?”玉昔帖木兒聽了臉色又變,驚訝地道。回回水軍在兩年前的水戰中損失慘重,幾乎是全軍覆沒,經過補充和整訓一直也沒有恢複元氣。此次南征考慮其部實際情況,隻讓他們承擔架設浮橋,並保護渡口的任務,可以說是各部中最為輕鬆的了。而現在其居然跑到這裏,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參見樞帥!”馬合木進了大帳,偷眼看主將麵沉似水,心裏不由的一哆嗦,趕緊施禮道。
“你為何擅離防地?”玉昔帖木兒見其滿身灰塵,麵色憔悴,逃難的一般,顯然是連日趕路所至,抬手讓其免禮,板著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