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揚州城外行營的禦帳中,趙昺案前放著一杯熱茶,擺著一碟炸的香脆的魚幹,身旁放著尺把高的文牘,手裏拿著沾滿朱砂的毛筆,可遲遲沒有下筆,眼睛似在看著公文,目光卻遊離在外。在旁伺候的王德知道小皇帝這是又‘入定’了,揮手讓帳中隨侍的小黃門退出,侍衛們守住門口,不要讓人打擾。
而王德目不轉睛的看著陛下,心中有些緊張。平日陛下出神的時候常有,但是像今天這樣半天都沒有動的時候還真不多,若非能聽到呼吸聲,他都要叫禦醫了。他意識到陛下是遇到難事兒了,一時間讓其難以決斷,可自己在這方麵也無法為皇帝分憂,隻能是急在心裏。
趙昺此時的心思確是沒有在公文之上,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各地大員送來的新年賀表,並無什麼實質內容,無外乎是問安、表忠心的。而他的心思還是在當前的戰局上,此時玉昔帖木兒部已經全部過江,前鋒到達常熟並與護軍五旅激戰竟日,他們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後尚未能按照計劃奪下城池。
但今日敵軍大隊將抵達城下,羅大同的壓力將倍增,而其必須在戰役全麵展開前保證城池不失,趙昺說一點兒不擔心那是假的。畢竟雙方兵力懸殊,五旅要以一萬之眾對抗十萬蒙元虎狼之師,他即便沒有在現場,可也能想象到敵軍不畏生死入潮般的攻擊,畢竟攻不下常熟城,他們就要麵臨斷糧危機,餓著肚子作戰。
說起來此次王應麟居功甚偉,他受命回京向諸執宰說明收複兩淮的計劃,並做好應對和善後準備。此戰的規模和範圍已經超出了戰前的預想,事先的準備工作等於要全部推翻,重新進行部署,尤其時間緊急,且又臨近新年,困難可想而知。若是不能說明其中利害和意義,要想讓他們配合非是易事,但王應麟成功做到了。
而陸秀夫確也是一位幹臣,在獲知趙昺的部署和計劃後,知道此戰的意義非比尋常,一旦收複兩淮,則江南穩固,且取得了北伐的橋頭堡,臨安免受蒙元隨時南下的威脅。雖知陛下有以大義相脅之意,可還是積極統籌各方力量,悄然做好各項保障。
首先以尚書省的名義以陛下征戰在外,事務繁雜為由,將年假向後推遲,令戶部籌備大量資金及先行調撥糧草,用於戰爭所需;令兵部各訓練基地將正在訓練的新兵和參與冬訓的鄉兵編組,並分發武器,留置營中,隨時接受調遣;令工部將利用農閑修葺城池和水利設施而征調的夫役,以發放工薪的名義集中於蘇州、常州、昆山和建康幾座府城,準備協同大軍作戰。
另外,會同樞密院發布命令,以新年之際保護京畿為名,將江東周邊的駐軍集中,調往運河沿線,隨時加入圍殲南侵蒙元之敵的作戰中;著令吏部甄選官員,從太學中選拔可用之人,作為派往新占之地,組建各級政權的官員;令刑部嚴格設卡盤查,抓捕敵國探子;而禮部則依慣例舉行各種祭禮,籌備新春燈會,以迷惑地方。
此外又密令位於預設戰區的各地州縣做好動員,一旦戰爭爆發,立刻組織百姓撤往安全之地,將糧食和牲畜、財物全部帶走、隱藏,做好堅壁清野工作。同時又要安撫好百姓,勿要引起動亂,防止有人趁火打劫,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得益於大宋建立的有利基層政權,雖然時間很緊,從朝廷州府到最基層的保甲都很快被動員起來,詔令得以嚴格的貫徹和執行,其中盡管不可避免的出現些瑕疵,可都通過強有力的手段執行下去,保證了戰爭準備工作得以在戰前完成。
這讓趙昺十分欣慰和感激,尤其是像應節嚴和馬廷鸞等準備致仕的老臣也不顧年邁,依然廢寢忘食的巡視、督促各地官員,處理突發事件。當然也有部分官員對此不滿,以為當下與蒙元和平相處才是上策,擅自挑起大戰,於國於民皆是大害,但這些人很快便被控製、查辦,把不利於大局的聲音壓了下去……
局勢發展到此,趙昺明白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大半,即便可能會有變數,但是大勢已成,玉昔帖木兒部已經的籠中虎,再掀不起什麼大浪了,被殲滅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揚州城亦是囊中之物,在外誘敵的脫烈都部已經被自己遣兵擊潰,殘兵遠遁五十裏之外。城中之敵就是甕中之鱉,自己隨時可以破城,將其盡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