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逐城進攻時,高麗人一旦撐不住,便遣使請降。隋軍大將不敢自專,一見敵人請降便飛報請煬帝決斷。使者一來一回間,高麗人又做好防守準備,如此往複,隋軍空耗兵力徒勞無功。高麗人的做法雖然近似流氓無賴,但戰場上誰和你講道理,你既然犯傻在先,就沒法怪別人耍流氓。煬帝還犯了軍中大忌,給每路大軍配一名慰撫使,該使專管招降高麗人,不受本路大將節製,造成了一軍二主、令出多門的局麵。
高麗人派其丞相乙支文德以洽談投降的名義來探聽虛實,此人是高麗頭號重臣,大將於仲文本想將其扣留,不料慰撫使生恐背負阻撓招降的罪名,把乙支文德放走,白白放過一個削弱敵方實力的好機會。結果在煬帝的胡折騰之下,隋軍諸將集體啞火,在互相掣肘、觀望不進與空勞兵力中被高麗人拖垮,一百多萬人的隋軍被擊潰。
平心而論,招徠遠人以威服萬國,放到國家政治決策層麵是沒錯的。錯的是隋煬帝沒有認清自己從皇帝變為前線統帥的事實,把政治決策就地當成作戰方略指導軍隊,相當於用勺子吃麵條、用筷子喝湯,把諸將弄的有勁使不出,焉有不敗之理?
“陛下熟讀史書,當知東漢征伐蜀中公孫述之戰和前趙皇帝劉曜反擊後趙之戰吧!”這時德妃章屏又笑著問道。
“朕當然知道!”趙昺覺得章屏這丫頭越來越像她傳說中的爺爺,大有繼承其‘滿堂歡’雅號的趨勢,她十分擅於處理人際關係,氣氛不論多麼緊張,隻要她在往往三言兩語就能化解。而現在場麵就有些尷尬,自己在幾人咄咄的逼問下,明顯處於劣勢,他想當然的以為其此刻發言定然是替自己說話了,因而十分溫柔的點點頭道。
“那陛下定然也知劉曜親征被擒,導致失國。而武帝劉秀遣將出征,雖連連失將卻取得勝利吧!”章屏也十分溫柔的回話道。
“汝……汝,朕真是白疼你了!”趙昺聽罷,笑容頃刻凝固了。好一會兒才捂著胸口以手指點著其,一臉悲憤地道。
“陛下不也常言幫理不幫親嗎!臣妾以為皇後和貴妃所言在理,卻絕無詆毀陛下之意,想必陛下也不會因為臣妾說了幾句實話就不疼吾了吧?”章屏見狀立刻起身施禮,誠惶誠恐地道。
“好,你很好,朕以後還會好好疼你的!”趙昺看著貌似驚恐,卻又嘴角含笑的章屏有心再怒懟兩句,可又看到其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隻能鋼牙咬碎擠出絲笑容道。
剛剛章屏雖然說的隱晦,但趙昺怎麼能聽不出來其是在變相的‘勸諫’自己。當年前趙皇帝劉曜為粉碎後趙的攻勢,率軍親征洛陽。這位胡人老哥生性好飲,少年時就以能劇飲聞後,老來彌甚。結果醉酒出陣,重傷被擒。五胡十六國初期政權和軍隊組織形式都十分簡單,其運行全靠皇帝或統帥本人維係,劉曜一被擒,本來尚可與敵一戰的軍隊瞬間瓦解,被後趙擊潰。
而東漢征伐蜀中公孫述之戰,漢軍連續兩員統帥都被公孫述刺客刺殺,光武帝劉秀立即令吳漢接替統軍,漢軍攻勢依舊不減。而兩個皇帝一死,北征大業要讓位於皇權繼承交接的頂級大事,無論時機多麼難得、準備多麼充分,也隻能徒喚可惜了。
章屏列舉這兩個例子,無外乎是想說一支軍隊的統帥被擒或戰死,最壞的結果也不過軍隊覆沒。但如果統帥是皇帝,影響就立即以幾何倍數放大,形成一連串不良反應。可如果統帥隻是一員大將,意外身故後,朝廷可立即換將,軍隊繼續征戰卻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