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不曾進舍內看看?也不怕出了事情!”劉黻在旁有些生氣地道。
“劉知事也當知陛下的脾氣,沒有召喚小的哪裏敢擅自進入啊!”王德聽了苦笑著言道。
“那陛下在舍中做了些什麼都不知道嗎?”劉黻也知其所言不虛,可依然壓不住火氣地道。
“劉知事,小的也從門縫中看過,陛下進去後便坐在蒲團上發呆,好像……好像哭了!”王德作為皇帝的近侍當然比任何人都關心其的一舉一動,其實也不止他看到陛下哭了,且守在舍外的侍衛們也聽到了其極力壓抑的哭聲。要知道這麼多年來,無論多麼艱難他們都未曾見皇帝哭過,而今日聽聞無不驚詫,卻也為之動容,感受到了小皇帝的悲傷。
“陛下哭了,怎麼會如此?”劉黻聽了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同樣難以置信地道。
“聲伯,勿要高聲!”應節嚴拉拉劉黻的衣袖道,“元妙大師陪扈陛下十餘年,朝夕相處早已形同親人,驟然離開,有些感傷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何奇怪的。”
“嗯,陛下也是重情重義之人!”劉黻點點頭道。心中卻有些內疚,這麼多年來小皇帝的言行異於常人,而他們心中也早已不拿其當做個平常人來看待,忽視了其年齡和情感,忘記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元妙大師驟然離開別說陛下,就是吾也甚覺傷感,本想著其會等陛下歸來才會辭行,也想著為其設宴餞行,可沒想到他說走就走,連個辭別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吾等!”應節嚴說著也哽咽起來,半仰著頭才沒有讓淚水留下來。
“元妙大師也算是個奇人,本是宗室卻放棄榮華富貴,投身僧門。而國家危難之際,又能挺身而出衛國護主,眼看功成之時又悄然而去敬奉佛祖,世人有幾人能及啊!”劉黻受之感染,也感歎地道。
“陛下是何等身份,誰不敬畏。可其卻能不假顏色該教訓便教訓,可罰便罰,陛下不僅不惱,反而更為敬重,這一對兒師徒也可稱為傳奇了。”應節嚴十分認同,搖搖苦笑道。
“吾也是十分擔心,現下元妙大師重回佛門,而汝又有意致仕還鄉。可陛下最為敬重汝和其兩人,若是接連離開,隻怕朝中再無人能勸諫陛下了!”劉黻卻看看應節嚴,其私下中多次言稱要致仕歸鄉,而小皇帝現下行事越發‘激進’,聽不進臣僚的勸諫,這讓他深為憂慮地言道。
“陛下五歲經營帥府,六歲繼位監國,現下已經十年有餘,吾等業已完成輔佐之責。而陛下現下已經親政,有了自己的主張,吾年已七旬還賴在朝中不走,擋了他人晉升之途,豈不是太不識趣了。”應節嚴笑笑道。
“和父所言雖有理,隻怕陛下不舍。再者北伐中原在即,又怎能少了汝啊!”劉黻看其樣子十分淡然,似乎已經下定了致仕的決心,他皺皺眉道。
“陛下銳意進取,朝中一班幹臣業已成熟,有了他們忠心輔佐,大事可成。而吾亦老朽,且功成名就,也是該到了急流勇退之時了。至於陛下其心中也明白,生死離別本是平常之事,天下又哪裏有不散的宴席,隻是陛下重情重義,一時難以割舍罷了!”應節嚴捋捋已經雪白的胡須笑道。
“功成身退……還是和父看得開,吾等是到了功成身退之時了。”劉黻聽了沉默良久道。
他心中明白,自己平時嘴上雖常言淡泊名利,可權力這東西太讓人著迷,心知仕途已到了頂峰,再進一步幾無可能,但總是心存僥幸。不過劉黻在回歸江南後,小皇帝正如應節嚴所言意欲進取,北伐中原的意誌十分艱巨。而一班老臣卻有了懈怠之心,執政理念趨於保守,與小皇帝的治國綱領發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