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以奴婢淺見,這些文章最少出自四人之手。”蘇嵐將報紙分成四份言道,“官家,此篇文章應出自一個年老失意的士人,很可能是參見科舉多次未能中舉,所以文章中充滿了怨氣,卻又有垂暮之氣;這篇文章帶有官氣,且文筆老辣尖刻,此人應是官場老吏,多年的習慣不免帶到了文章中;而此篇文章應是個苦學多年卻失意的士子之手,文章中規中矩,可帶有壯誌未酬之意,顯然尚未踏入官場,未經過曆練之人;這個人卻是不簡單,文章不僅官話多,且有居高臨下之意,至少也做過州府官員。”
“姐姐真是厲害!”趙昺聽罷其點評,豎起大拇指讚道。
“奴婢謝過官家誇獎!”蘇嵐聽了不禁莞爾,也裝作一本正經的施禮道,可自己先憋不住了,掩口笑出了聲。
“這些人身份各自不同,卻同時寫些同樣題材的文章,是很奇怪啊!”趙昺收起玩笑,輕敲桌幾道。
“官家,他們寫的不對嗎?”蘇嵐問道。
“他們寫的卻是不錯,但這個時候寫出來就不妥了!”趙昺皺皺眉道。
靖康之變後宋室南遷偏居江南,確實有幾個皇帝高喊北伐卻沒有任何動作,但是南宋並非不願意北伐,恰恰相反,南宋的好幾任帝王都曾明確表達過北伐的願望,且也真組織過幾次北伐。可結果每次都是大敗而歸,輸了不僅低頭認錯還得接受更加屈辱的條件。不過南宋屢敗屢戰的行為是值得肯定,也不能全怪南宋不爭氣,其實他們也是有收服中原的雄心,隻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不是不想,是真打不過。
特別是南宋孝宗,幾乎一生都在枕戈待旦,盼望著光複河山的那一天。但為什麼積極性如此高,最後卻功敗垂成?確切說:不是不願意北伐,而是不懂得怎樣北伐。他竟然在沒有得到朝臣同意的情況下,繞過朝廷直接下令進軍,結果在符離遭到慘敗,差點老底賠光。這種意氣用事的打法,隻能白白葬送王朝的戰爭潛力!
趙昺複盤過南宋年間的幾次北伐,他清楚的發現比起諸如兵器戰馬戰略態勢的差距,南宋自身的戰略規劃能力,才是最大的短板。北伐不是喊一句口號,振臂一呼就千軍萬馬席卷。相反,在中國古代軍事史上,北伐是一個絕對的技術活,它既對戰略規劃能力有著嚴格的考驗,更對一個王朝的後勤補給能力和綜合國力,有著硬杠杠的要求。就像《三國演義》小說裏聰明的近乎妖怪的諸葛亮,哪怕神機妙算,客觀條件達不到,照樣空懷遺恨!
而南宋麵對的,是比《三國演義》小說裏的諸葛亮,更加嚴苛困難的北伐條件。就說一個最起碼的前提:打仗需要兵器,要兵器就要冶煉,可是大宋的鐵礦,一百多年來主要集中在北方,隨著北宋的淪陷,幾乎全成了金人的囊中之物。南宋的武器鑄造,產量與質量,都遠遠的低於北宋年間。
這個客觀困難,其實比起各種困難來,還隻是冰山一角。特別是騎兵的差距,軍隊進入中原作戰,就要麵對金人優勢的騎兵軍團。不產馬的南宋,騎兵少的可憐,衝過淮河殺到中原,基本就要麵對被金人包餃子的危險。這幾個困難,嚴峻的超乎想象!
幾次北伐,隻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屢屢被打敗,後來再也無力北伐。所以北伐金國恢複中原,對於南宋曆代君臣而言,可以說是一件欲罷不能卻又欲益反損、欲說還休的事情,它簡直是南宋上下的一個隱痛、一個畫餅,一代代望眼欲穿,一代代又無可奈何,到最後誰也不想提及這個話題了。
趙昺以為那些小報上的文章,客觀的說是沒有錯的。其實到了後期不僅僅是皇帝們有心無力,百姓們也不再支持北伐了。原因也很簡單,北伐需要大筆的錢,這些錢肯定要從百姓身上出,老百姓自然不願意掏這筆錢。就是真打回北方,北方殘破、經濟衰敗,南方必須拿出錢來重建和補貼北方,錢同樣要從南方百姓身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