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趙昺隻研究了這麼幾天,他就可以肯定地說,這不是程頤一個人的想法,而是代表了理學家的一種共識。如北宋名臣富弼告誡宋神宗,現在政務“多出親批,若事事皆中,亦非為君之道。脫十中七八,積日累月,所失亦多。”顯然,富弼反對君主“親批”政務,即便是皇帝天縱英明。南宋理學家陸九淵也說:“人主高拱於上,不參以己意,不間以小人,不維製之以區區之繩約,使其臣無掣肘之患,然後可以責其成功。”表達的也是虛君的意思。
以趙昺所知和理解,這種政體更與近現代的君主立憲製,等於將皇帝架空了,失去了處理政務的權力。如此一來那國家應該由誰來治理呢?宋人認為,是宰相。用程頤的話來說,“天下治亂係宰相”。宰相是政府的首腦,職權就是:佐天子,總百官,平庶政,事無不統。
那這時候傻子都明白了,宋朝的政體實際上包含了雙重的“二權分立”:首先是君權與相權的分立。政權歸於君主,治理權歸於宰相,用宋人的話來說是:權歸人主,政出中書,天下未有不治。君主的權責是任命宰相,宰相的權責是組閣,治理天下。君主與宰相“各有職業,不可相侵”,君主若是侵奪宰相之職權,則屬違製,將要受到群臣抗議。而這個‘製’以趙昺的理解就是士大夫們根據太祖的誓言碑炮製出的‘祖宗家法’。
趙昺曾試圖從各種文獻中找出這個祖宗家法的具體內容,以便好好研究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出破綻,但是他很快發現這都是徒勞。暗罵這些士大夫們真是太壞了,所謂的祖宗家法不僅內容龐雜,外延模糊,也缺乏係統性的成文解釋,讓你摸不著頭緒,找不到根據,但是又無處不在,恨的他隻想用‘草泥馬’問候他們祖宗十八代。
最後趙昺隻能化繁為簡,總結出虛無縹緲的祖宗家法的定義和範圍,此乃是宋王朝的憲法性慣例與文件,旨在約束君主行為、規範政治構架,這一點跟限製士民的一般性法律有著本質的差異。當現任君主做出不符合儒家理想的行為時,士大夫集團往往就會搬出祖宗法,令君主不得不作出讓步,也就是說針對的就是皇帝一個人,與他人無關……
“好了傷疤忘了疼!”趙昺氣呼呼的邊走邊說道。
現在眾臣要上疏開經筵,他們想要幹什麼,趙昺心中當然明鏡似的。當前自己逐步參與朝政,控製了軍隊,且無視各種‘規矩’已經讓那些士大夫們看不過眼兒去了。但他們也知道想要換掉自己或是利用年紀尚幼阻止自己接近朝堂並非易事,也極易引起他的反彈,恣意妄為起來不是他們所能阻止和接受的,因此欲以柔克剛,想利用祖宗家法將自己束縛起來,然後再利用經筵逐步馴化自己,變成他們心目中的明君。
事實已經證明,大宋的這種對皇帝教育方式是十分失敗的,培養出來的皇帝缺乏血性,多了怯懦,以致在曆次對外戰中都難以取得勝利,不得不花錢擺平,最終輸的一塌糊塗,連褲子都丟了。趙昺覺得若非自己從天而降,如今大宋朝已經成為曆史了,哪裏還輪得著他們教訓自己。可令人難以理解的是這些士大夫們不從中反思,總結教訓,尋求改變,卻依舊試圖將自己培養成他們所理想中完美的明君,以維護本集團的利益。
“誰惹陛下生氣了?”倪亮不明所以問王德道。
“文相上疏要開經筵,官家就生氣了!”王德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