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臣枉讀了一輩子聖賢書,有些事情居然沒有陛下看的清楚!”應節嚴突然歎道。他是聰明人,也熟知這段曆史,過去隻是沒有想到這些,當然也不敢妄自議論聖賢,否則被唾沫淹死的就是他。現在小皇帝大膽妄言,在加上他沉浸官場多年,又多次經曆了官場的傾軋,想通其中的關節並不是難事。
其實商朝建立後便存在兩大勢力的爭鬥,那就是神權和王權對權力的爭奪,自帝武乙戲弄神祇,“革囊盛血”以“射天”,至帝辛,四世之中,王權與神權之爭愈演愈烈。雖然經四代商帝數十年的奮力搏擊,王權占據上風,成為統治主導力量,但神權數百年的無上地位,致使隊伍龐大的神棍們不甘心失敗,一而再地與王權相抗衡,力圖再現伊尹、巫鹹等時代超越王權的輝煌。
至帝辛時,由於帝辛的分外的強勢,神棍們撼之不動,便勾結外敵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成為倒商的急先鋒。曾經是商王朝中堅力量的祖宗一元神教,最終成為動搖商王朝統治基礎的主力。這便是帝辛罪狀中的“昏棄厥肆祀”、“弗敬上天”、“弗事上帝神祇,遺厥先宗廟弗祀”、“郊社不修、宗廟不享”,“慢慢鬼神”,甚至調戲女媧等等罪狀的由來。
而正是帝祖甲的禮製改革引起了王權和宗室貴族間的對立。其改革不僅是確立了嫡長繼承製,而且廢除了王位繼承和國家大事中的貴族公議製,使商王朝徹底泯滅了酋邦製的最後殘餘,完成了從酋邦製向國家、帝國的轉進,在國家形態上邁進了一大步。當帝武乙一力打壓神權,鞏固王權,商王朝才真正進入了帝國形態。
可商王朝的貴族在商帝國的實力是如此之大,雖屢經打壓而依然堅挺,不得已,商王朝的幾代帝王都在想方設法利用各種手段建立自己的王權架構。帝武丁做為商王朝武功赫赫的大帝,在欲用千古名相傅說時,仍不得采用“先帝托夢”的手法以掩飾其真正目的。
前人造的孽,終於報應在了帝辛身上,而到帝辛掌權時,帝國內部已四分五裂,神權、王權之間,執政集團與反對集團之間,帝權與貴族之間,諸多鬥爭已積重難返。以致他竟落到無可信任之人可用的地步,隻好重用外來的費中、飛廉、惡來等,而這又引起了反對黨、尤其是貴族一係的強烈反彈。
神棍和貴族兩群人雖利益不同,但目標是一致的——帝辛。而費中,飛廉、惡來是拋棄了自己的氏族來邦助帝辛的,這在當時是不允許的,是引起公憤的。因而,帝辛的罪狀中的“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昵比罪人”、“以奸宄商邑”等罪名便是由此而來。而神棍們、王族反對黨、貴族們的怨言亦成為帝辛的罪狀“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力行無度,播棄犁老”、“崇信奸四,放黷師保;屏棄典刑,囚奴延士”、“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幹”、“囚箕子”等等。
“先生又何必如此呢?”趙昺讓人換了茶說道,“說起來紂王帝辛落到如此惡名,責任更多的應由戰國諸子來擔,他們為了證明自己觀點的需要,正如荀子所言無不‘案往舊以造說’,以曆史來證明自己的政治主張,為此不惜修改典籍,歪曲史實。為證明仁義重要,就舉帝辛不仁不義的事例,沒有事例可以如蘇學士那樣想當然耳;為證明尚賢、用賢的重要,就舉帝辛殘害忠眾以亡國的教訓;為證明天道亡國,就製造帝辛斮朝涉之脛、刳剔孕婦的實例;為證明防微杜漸的作用,就製造帝辛為象箸等等。”
“而帝辛已經死了千年無法自辯,且其早成了汙水坑,凡是大家能想象到的千奇百怪的罪名都加諸帝辛身上已是習慣之舉,多潑一瓢汙水又有何妨,由此造就了千年積毀的商紂王。可若是細細梳理,帝辛治國雖有失誤,行事手段激烈,但仍不失為一個有為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