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如願以償拿到了夢校的offer,直到在出發的前一天葉渡都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陳潽潽。這天晚上葉渡又去雲川中學門口坐了一會兒,那家書店已經換了老板,文具店倒是擴充了門麵,最愛的那家刨冰早就垮掉了,十多年過去,的確是帶走了很多東西,但校門前仍然熱鬧,畢竟總有人年輕著,故事也會一直繼續。
忙完晚飯才來看手機的陳潽潽在收到那條微信的時候,取下圍裙擦了擦手站到了窗邊,她站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到任何飛機飛過的蹤跡,飛機雲倒是不少,她就這樣望著一無所有的夜空,最後還是蔣榮達喊了好幾次才把她叫回飯桌上。
原來人和人的分別,可以如此地不為人知。
“誒,潽潽,我訂的設計刊怎麼還沒到啊?”蔣榮達削完水果突然想到這茬。
“我還沒去信箱看。不過你能換一家嗎?現在快遞這麼方便,非得寄郵政送信箱。”今天是周末,又快進入秋天了,陳潽潽索性把厚衣服都拿出來洗了。
“這不是人家特色嗎?那你一會兒幫我拿了唄。”說著,蔣榮達就打開了電腦的遊戲界麵,周末可是他難得的遊戲時間,絕對不能浪費了。
結婚三年了,蔣榮達越變越懶,雖然陳潽潽凶著吼他的當下還是挺管用,但根本持續不了兩天就又變回原樣了,現在隻要蔣榮達不幹什麼特別討厭的事,陳潽潽本著不給自己添堵的原則都懶得說他。秦薇還一直催著自己生孩子,但看著蔣榮達這樣兒,她就能預見到如果有了孩子,自己差不多就是帶兩個孩子的悲慘境況了。雖然心裏罵著,但陳潽潽反正要去取快遞,信箱就在去快遞點的路上,她幹脆就一起拿了,隻是除了那本厚重的雜誌,最下麵還有一封信,如果不仔細看很容易就忽視掉了。借著幽暗的小區路燈,陳潽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已經三十歲的人了,陳潽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收到別處寄來的信,剛一拆開的時候就掉了一片銀杏葉出來,陳潽潽下意識地去撿,卻發現葉子已經脆得厲害,輕輕一碰就碎掉了,本來想現在去打掃掉,卻又被那手字給吸引住,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這個名字了。
親愛的陳潽潽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長笛還有在吹嗎?
我有時在想,我們實在是相識太久了,難免會錯過些什麼。如果要把你從我的生活裏拎出來,那實在是需要一卷很長的膠卷。
現在我坐著從你家回去的車上,腦海裏不斷回閃起這十三年裏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片段拚湊在一起,成為我血肉的一部分。
關於你的第一印象是“會吹長笛的女孩兒”,打小沒學過樂器的我,看著你的背影心裏默默地,產生了一種說不上羨慕的好感,下了課就跑去跟你講話,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尷尬的開場白。
常看到有人用“像隻受傷的小鹿”這樣的描述,那無疑是你。你太招人喜歡了,大家都願意同你講話,以及看你展示絕技,把大拇指反折過來貼近手背,女孩子嘛,難免是這般柔柔惹人的。
我們,逃課去拾廣場裏的銀杏落葉,遲到被罰站在講台兩旁猶如護法,在課堂上寫滿一整個本子的小紙條。
我,在階梯教室門口等你上聲樂課,在逸夫樓替你做還沒寫完的作業,小聲接你淩晨三點打來的那通電話。
你,在書的扉頁寫下令我心顫的話,在分別時刻寄一封傷心的信給我,永遠會讓我看到生活最可愛的樣子。
某個值周的日子,在高三的教學樓裏聽你跟我講你爸爸的教誨,那也許是個夏天,走廊裏沒有亮燈,我們蹲靠著瓷磚,感受那一點點冰涼,仿佛正在穿過名為“時間”的隧道,那之後也有過很多夏天,隻不過都不一樣了。
偷偷告訴你,每一年,我的新年願望都是:希望陳潽潽開心平安。到了現在,我終於可以把這個願望還給你了。
今天夜裏,看到你男朋友記掛著你該換杯子,便提了新的來。我覺得,真好。
我祈望,生活不要為難你,從前若沒有,今後也不要。
還有很多未說出口的話,我想你都明白。
葉渡
2018年10月28日
坐在沙發上,陳潽潽一個字一個字地,反反複複地讀,不禁去想當年葉渡找到自己那封信的時候和自己如今的心境會有有幾分相似。
下午曬衣服的時候陳潽潽沒把陽台上的窗戶關緊,入了夜,突然吹進來的秋風把碎在地上的銀杏葉吹得七零八落,任陳潽潽想拾都拾不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