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秦祿麵色似是悲戚, 又似是不忍。

汗水自他的脖頸蜿蜒而下,滲入白色的內衫中, 汗濕他的脊背。

秦祿低垂著腦袋,緩緩閉上眼,卻是朝女帝跪了下去。

“請陛下慎言。”

年華流逝, 歲月流轉,縱使心中有情,他們二人也不該再牽扯到一起。

“秦郎……”

女帝聞言麵色更為哀戚,一雙瀲灩水眸中似乎有秋水在浮動, “都說紅顏易老, 誓言易改,可我如今紅顏尚未凋零, 你怎麼就……”

“你我之間那些話,現在都做不得數了嗎?”女帝上前一步,和秦祿一同跪了下來。

她伸出纖纖十指拽住秦祿的袖子, 麵露哀求。

“陛下, 你我如今身份懸殊, 本就不該再有所牽扯。”秦祿依舊閉著雙眼,刻意回避掉了女帝的問題,朝著女帝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秦祿的額頭碰到柔軟精致的羊毛地毯, 發出輕微的聲響,卻像是一道重錘,狠狠的錘落在了女帝的心頭。

她呆坐在地,梳妝精致的鬢發有些淩亂, 一隻金色的嵌寶石龍釵微微歪斜。

“你終究還是……”她背過頭去,臉上似有淚痕。

“不……”

年少時熾熱瘋狂的愛戀如同岩漿般灼熱,足以焚燒一切。即使人到中年,秦祿性子也被磨礪的世故圓滑了許多,可是想要忘掉一段感情,又是談何容易。

秦祿不知想到了什麼,麵色陡然變得頹然。

“還請陛下放過自己,也……放過老臣。”

“你!”女帝美目圓睜,麵露不可置信之色。

“臣經曆了兩朝變遷,身體早就大不如前了。”秦祿直視著女帝,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不忍,“臣如今不過四十五歲,卻早已是滿頭華發。”

秦祿一麵說著,一麵拔下頭上的發簪。

隨著發髻被秦祿解開,一頭發頓時傾瀉而下,直垂落至他腰間,竟是大半都白了。

原來秦祿每次去上朝之前,都會讓梳頭的小廝仔仔細細的藏上半天,好讓黑發覆在白發的外頭,看上去年輕一些。

“你……”

女帝見狀鼻子一酸,眼中的熱淚滴落在地毯上。

“你怎麼……”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觸碰秦祿的臉頰,卻被對方微妙的躲過。

華發散落,秦祿年輕時俊秀清朗的模樣透過層層疊疊的歲月,依稀還可以窺見。

“陛下。”秦祿突然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請允許老臣辭官隱退。”

女帝的手停滯在半空中,空氣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你可是……可是為了秦蓁蓁?”半晌,女帝的話語才陡然響起。

不過,與之前的柔情蜜意不同,女帝此次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若是秦祿就此辭官歸隱,那麼秦蓁蓁的婚事也將不了了之。

畢竟秦蓁蓁不是皇室血脈,又沒有封號,一旦秦祿辭官,秦蓁蓁就是一個庶民。

朝廷不可能將一個庶民嫁給突厥聯姻。

秦祿低下頭,並未回答女帝的問話。

“現在朝廷人手短缺,暫且還離不開你,辭官歸隱之事日後再議!”

女帝向來了解秦祿,就如同了解她自己,見到秦祿這副模樣心中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語氣生硬,麵色冰冷,快步走入內殿。

一陣短暫的窸窣聲後,女帝穿著華麗的龍袍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