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仍然不能將目光從那張玉顏之上移開,尺帶珠丹像是根本就沒有把駱一的問題給聽進去:“是啊,我是應該下車去陪著她的……”原本,他的確是這樣計劃著的。
然而此時此刻,隔著這樣的距離望著人群中的桃夭,他忽然就動彈不了了。毫無疑問,他娶回來的這個妻子是極美的,早在神都夜宴,她初次從一眾貴女中盈盈站起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是大唐最嬌豔奪目的一朵花兒,是天上人間都難以尋覓到的一抹麗色,而他,毫無抵抗能力地被蠱惑、被動搖,然後從原先的毫不在意變成滿懷期待,最終將這朵盛世之花給攀折了回來。至於她的心情,他始終無從了解,也自以為她本就是那樣的性格,諸事淡淡,溫婉大氣,卻又理智端方,是他曾憧憬過的最理想的正妻的模樣。
這樣的想法,從他們兩人雪夜交談時就產生了,哪怕是後來他讓駱一去仔細查探了她的身世還有過往這些年的生活,他對這個女子,也隻是額外多出了幾分疼惜,並沒有認為她的表現有何不妥。直到剛剛,他透過馬車的窗戶,在那麼多人裏頭一眼瞧見了她,瞧見了那張熟悉臉孔之上讓他全然陌生的表情,他才開始逐漸意識到,這個已經成為了自己枕邊人的女子其實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那樣生動張揚的神情,透著一股鮮活靈動的氣息,竟令他在一見之下就想起了在林間奔跑躍動的小鹿,不染纖塵的純真,自由無拘的慧黠,舉手投足都光彩耀眼,叫人見之心喜。如果說以前的她是來自盛唐的牡丹,美則美矣,卻是需要被束縛在溫室中高高供起的,隔著雲端似的飄渺,多了人工特有的匠氣,雖然美豔規整,但到底是隻能遠觀,看久了便覺得過分疏冷,不可親近。可現下的她,則是還俏生生綻放在枝頭的一朵桃花,盡管少了那麼點雍容華貴,然而卻綺麗美好的讓人心醉,恨不得將之掬在掌心,日日捧著護著才好。
同樣的一副麵容,在換了一副神情之後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這是尺帶珠丹從來就沒有想到過的。而且,單看她現在的模樣,隻怕她平日裏在自己麵前的表現也多有矯飾,並不是純然發自內心。而這個念頭一起,他忽地就生出了幾分不悅,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也無意識地握緊了些許,仿佛是帶上了某種隱忍的怒氣。
難道即便是已經嫁了過來,在她眼中,自己也仍然不是一個可以值得她托付終身的對象麼?又或者,她的心裏,至今都還念著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