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停下腳步,武曌緩緩抬手,將探進廊內的一杆花枝輕輕折斷,麵上的神情平靜而淡然至極:“堪堪月餘而已,算起來,再過個幾日就差不多要辦滿月酒了。”
即便她不在長安,可有關那裏的人和事她卻從來都沒有漏過一絲一毫,更何況興化坊那裏本就是她關注的重點呢。
“母親的意思是……”不同於先前的嬌憨柔順,太平公主不著痕跡地退後幾步,一張芙蓉花一樣的臉孔之上卻是瞬間就多出了幾分肅穆和敬畏。這一刻,她們之間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母女關係,幾步之別,區分開來的,是君王和臣子的天塹。
李守禮是已故太子李賢的次子,按輩分來說還是她的嫡親侄兒,這樣一來,那才出世的小女娃就該是她的侄孫女了。可話雖如此,他們之間的關係卻並非是簡單到僅僅用血緣就可以來衡量的。特別是當年李賢還涉及謀逆,以武曌的性格來說,這一頁絕對不是能夠被輕易揭過的往事,所以,她還是謹慎小心一些為妙。
“他也算是李賢剩下的唯一血脈了,這些年來,確實是朕對不起他。”悠悠地歎了口氣,武曌的臉色複雜難辨,半晌之後卻終究隻是揮了揮手,提步轉身:“太平,那小女娃的滿月酒你親自去一趟吧。”就當做,是她對李守禮一家的一點補償了。
“是,母親。”微微躬身目送著那道明黃色的高貴身影離去,太平公主一眼掃到地上那杆被折斷的花枝,精心修飾過的眉眼間不由就多出了幾分感慨:“天家的感情啊……”原本,就是這世間最涼薄的東西,即便再多矯飾,砌玉堆金,又能怎麼樣呢?
此時此刻,並不知曉洛陽情況的雍王府上還是一片安靜而祥和的氣氛。而這一切,自然是因為府中不久之前才誕生的小郡主——李奴奴。
雖然李守禮如今掛著雍王的身份,但因著李氏一脈式微,他而今卻是比一般的官員還要更加悠閑上幾分。這唯一的寶貝女兒出生,好不容易等到劉氏出了月子,一家人自然是要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有關滿月酒的操辦事宜。
堪堪一月的小女嬰尚且還什麼都感受不到,安然在繈褓中縮成一團酣睡,她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兒上長長的睫毛輕眨,小小的嘴邊還時不時地吐上幾個奶泡泡,可愛地叫人光是看著就止不住心頭癢癢。
李承寀想抱自家小妹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可無奈人小力單,大家都生怕他摔了這個脆弱無比的小娃娃,於是索性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著實是急地他抓耳撓腮。眼下,看著那玉雪可愛的小東西像隻貓兒一般地在大哥李承宏的懷裏熟睡,他實在是有些心理不平衡,趁著一屋子的人都沒有注意自己,他當即就抬手輕戳了戳女嬰粉嫩的小臉。
大概是力道不重的緣故,睡得正香的小人兒並沒有半分被驚醒的樣子。咂吧了一下小嘴,她僅僅是歪了歪頭便又恢複了香甜的睡姿,完全沒有察覺到來自哥哥的惡意。
而看到她這副沒什麼反應的模樣,又介於十分喜歡那軟軟的觸感,李承寀不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偷瞧了四周一圈,眼見得哥哥們都很認真地在聽雙親講話,他清秀的臉龐之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當機立斷,直接伸手就掐了一把嬰兒的小臉。
“哇——”約莫是這偷襲的一下並沒有掌握好力道,小女娃霎時從睡夢中驚醒,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倒嚇得罪魁禍首生生往後退了幾步,心跳得好似快要從胸腔裏脫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