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有記憶以來就活在一個法陣裏,不知道多少年月,唯一能見到的人就是大陣邊盤坐著的一個女人,不知是死人、活人,還是活死人,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是個瞧著挺舒服的美人。
直到有一天,這奇怪的地方先後進來了一群能飛天遁地有術法神通的人,始終困著她也供養著她的大陣被他們合力打破了,她被放了出來。
不知那一群服飾各異、顯見是分屬不同派別的人怎生交涉的,她和大殿裏的寶物們一樣,也被瓜分了。
哦,她被分給了天道宗,因為天道宗瞧著最威風的那一位青陽道君隔空汲走了她一滴眉間血,那血珠沒入陣外陪了她多年的美人額間,閃過一抹紅光就隱匿不見了,見此,先前為爭奪寶物打生打死的一眾人等,便都默認了她的歸屬。
楚虞這個名字也是那位青陽道君賜下的,因為那位美人姓楚,名纖纖,是天道宗精英弟子,據青陽道君說,她是楚纖纖的女兒,自然也屬於天道宗。
就這樣,楚虞一下子有了宗門,有了名字,也有了娘,雖然她也不甚明白宗門是什麼,名字是什麼,娘又是什麼?
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要去問人,新奇的瞧自己一雙腿,腳趾在繡鞋中好奇的動了又動。
原來除了躺著,還可以這樣呀~
她稀奇又雀躍地觀察自己裙擺外露出的那一抹鞋尖,不時動一動纖白漂亮的手,玉石雕就般的瑩白漂亮,指尖圓潤,指甲透著櫻色的粉,從前她隻能看到陣法的光罩、大殿的屋頂和身側盤坐的美人兒,這是她頭一回瞧見自己的手和腳,就這麼看著也生出了無限的歡喜。
大殿忽然震搖了起來,先前都厲害得緊的一群高人們臉上俱都變了色。
“不好,秘境自毀,大陣在重啟!”
剛學會站直還沒學會走路的楚虞,和她那位至今仍安祥盤坐著不曾睜過眼的美人娘一起,被那位青陽道君袍袖一卷就落到了一柄憑空出現的巨大飛劍上,未及站穩,那劍已遊龍一般竄了出去,帶著三人左衝右突穿行在不停有落石雕梁砸下的殿群中。
生來就躺在陣中一動不得動過的楚虞,站都不曾學好,何曾試過這般刺激場麵,好幾次都險些掉下飛劍,隻是每每要跌倒時,身周總有一道半透明的光罩顯現,穩穩護著她。
短短時間,於她而言不知是怎樣的驚心動魄,等那飛劍飛離殿群,終於漸漸平穩了下來,心中有道聲音驅使著她,回頭看一眼,看一眼她出生的地方。
她扶著光罩戰戰兢兢地轉身回望,一座懸浮於空中的巨大仙山撞入了眼簾,山並不高險,說是丘陵更為合適,隻是很大,雖離得足夠遠,也難以一眼窺其全貌。
隻入眼那一片,雕梁畫棟、玉柱飛簷,楚虞腦中莫名就生出了仙鶴環繞其上的景象來,幻中之景,一派祥和。
現實卻是,那殿群由遠及近的坍塌,崩壞。
楚虞知道,看一眼就少一眼,她定定瞧著,連害怕也忘記了,更沒注意到腳下的飛劍已漸漸停了下來,穩穩懸浮在高空中。
宮殿群轟然然化作煙塵,隻有殿前刻著九兮的石碑穩穩立著,不動不搖,伴著萋萋芳草,讓楚虞看得怔然,心溫溫軟軟的蜷了蜷,極陌生的悸動,隨著殿群中衝出的一道又一道禦使著各種飛行法器出來的身影,又很快被衝散,來不及品味,也捕捉不住。
一幹從秘境中遁出的天道宗修士,禦著飛劍停在了青羽劍前,躬身向禦劍等待的青陽道君拱手行禮,青陽道君卻是分不出心神理會,他神識探入坍塌中的九兮秘境,想要查探秘境之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就引發了秘境坍塌。
神識寸寸推進,奈何九兮秘境太大,其間禁製重重,神識探到極致也未能看出個究竟。
秘境入口不斷有人飛出,低階修士忙於逃命,出來了也是在自家師長身邊集合,外邊的高階修士急於探查秘境自毀因由,隻有那無門無派的散修,出來就掩去身形樣貌以最快速度遁離,宗門弟子看一眼便過,也有那心懷不軌的散修追蹤而去。
各懷心思間,九兮山忽然就向高空浮動了起來,青陽道君臉色微變,收回神識沉聲問身邊執事:“宗內還有多少弟子未歸?”
那金丹執事出來後就留心門內弟子了,如今青陽道君問起,很快就回道:“還有六個外門弟子、七個築基弟子不曾出來,不知是和其他門派弟子鬥法隕落了還是滯留在秘境中。”
話才落,就見偌大的九兮山極速旋轉了起來,青陽道君道一聲不好,各大門派的道君們也都來不及反應,那仙山已經流星一般劃破了天際,轉眼就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