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啟程上海(1 / 3)

民國十八年,仲夏。

風吹過海麵泛起一陣白色浪花,浪花最終化為泡沫湮滅在深藍色的大海中,這是一艘巴黎到上海的豪華遊輪,遊輪上的旗幟被吹的呼呼作響。

旗幟下,一群身著華麗旗袍和洋裝的太太小姐們從餐廳饜足而出,談笑間一個煞風景的人影攔住她們。

“女士們,請準備好船票,我要檢查。”洋船員說著夾生的法語,可能母國並非法國,他的口音很是別扭。

這洋船員好像成心針對她們,每次見到她們都要檢票,一天要查個十幾次,煩死了!萬太太心中不忿,這會兒她戴得耳墜子都值十張船票了,難道還會逃票?

自從出了國,大家周圍永遠充斥著歧視與侮辱,或許是習慣了,或許是教養不允許,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從手包中摸出車票。

“媽媽,我的……我的錢包沒了,票在錢包裏。”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茫然的揪住母親的袖子,眼眶裏瑩著淚水。

她母親又幫她摸了一圈口袋,愣是半張紙都沒見到,好心的萬太太也提醒道:“囡囡,你好好找找啊,是不是落在餐廳了?”母親聽完立刻回餐廳去找錢包。

然而那洋船員似乎就在等這一刻,藍眸中的惡意暴露無遺,既不要求補票,也不顧女孩的哀求和眾人的解釋,扣住小姑娘的手腕就要當逃票的乘客處理,扔到倉底的小黑屋關著。

眾人拉扯時,甲板上圍觀的乘客越來越多,不同膚色的人連成一道人牆,可他們隻是伸長了脖子看戲,甚至有好事者吹響了口哨。

連兩個後來的白人婦女也來湊熱鬧,圍觀時兩人捂著鼻子扇了扇仿佛聞到什麼臭味一般,而後挑釁地對她們比了一個拉起眼角的動作。

仿佛全世界都在說:華人嗎,就該乖一些!

忽然洋船員的手被另一隻戴著黑色蕾絲手套的手扣住。萬太太偏頭看到那位出聲的小姐,東方麵孔,燙著當今最時髦的推雲卷,比旁人高出大半個頭,一席黑色長裙更顯得其人白皙高挑,一枝獨秀。

啊!是何小姐。

何小姐虛掩著嘴,紅唇開闔之間,萬太太隻聞流利的法語灌入耳中:“瞧瞧我們的水手,飯前剛檢查過現在又來檢查,記性如此不好,白長這麼大個子,腦仁可能還不如藤壺大。”

她犀利的話語把圍觀的群眾都逗笑了。反觀洋船員被罵了一通,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他可能以為道理全在他那,隻當做有人多管閑事,依舊傲慢的抬著下巴,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嗬嗬,戇大。”何小姐吐著“輕柔”的吳儂軟語,臉上還帶著淺笑。

可惜洋船員聽不懂中文,何小姐似乎也懶得解釋,隨手把一張船票遞到少女麵前,用法語繼續說到:“這孩子的票落在餐廳,我撿到了。”

沒了母親的保護,少女不知所措的望著何小姐,還是萬太太機靈趕緊替她接過船票,可一看船票上“特等艙”三個字也愣住了。

見少女有票了,洋船員惺惺地鬆開手,不懷好意的打量眼前的女人,似乎對她不太滿意,用生硬的法語問道:“這位小姐,請出示你的船票。”

“船票啊,我身上沒有。”何小姐一攤手順便轉了個圈,正當洋船員得意之際何小姐話鋒一轉說道,“我的船票在一個小偷身上,有人偷了我的船票。”

“誰關心你的船票在哪裏,沒船票的一律按逃票處理。”洋船員依舊語氣囂張。

可圍觀的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般沸騰起來,天啊!甲板上有個小偷。萬太太摟著少女再看周圍的人仿佛別人都是小偷。

混亂間何小姐從手袋中摸出一根香煙夾在指尖,透過黑色蕾絲短手套,隱約還能看到指尖的紅丹蔻。她夾著煙湊近身旁一位年輕的白人男性。洋船員一時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沒敢攔著。

這意思很明顯了,讓男人點煙,許是何小姐的行為有些輕浮,男人沒有絲毫猶豫湊上前為她點上香煙,洋船員望著何小姐的眼神更為輕蔑,可能以為她是所謂的“茶花女”。

緊接著何小姐吸了口煙,問那位點煙男士:“彭龐朵閣下,要是我們的船上出現一個小偷該怎麼辦?”

“當然要盡快抓起來,我親愛的澄。”男子神色從容的用法文回答,萬太太沒想到兩人竟然認識。

洋船員被兩人的一問一答氣的開始衝撞那位白人男性:“先生,你的票呢?”

本來一直冷眼看戲的船長從人牆中擠出來,怒氣衝衝的踹了洋船員一腳,用法文大聲嗬斥道:“住嘴!你個蠢貨。衝撞了我的貴客,還不快滾!”

“等一下。”何小姐舉著一隻手朝著眾人喊道,大家麵麵相覷不知她為何發聲,她笑意怏然的望向彭龐朵閣下,“閣下,我恰巧懂一些東方巫術,能不能讓我試試追凶呢?”

“當然可以,我很期待呢。”彭龐朵閣下見到船長後才不急不慢發聲,“韋爾斯,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原來船長叫韋爾斯,船長點著頭,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沒多久,何小姐的要的東西就準備好了,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何小姐身上,畢竟東方巫術聽上去就很神秘。

其實她要的東西很簡單就一碗爐灰和一個小銅鈴。

陽光下,大家巴巴地的看著何小姐比了幾個手訣,嘴裏念叨著晦澀難懂的中文:“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稟命所宣;各統部屬,立至壇前;轉揚大化,開濟人天。”

忽然何小姐眼睛一瞪,抓起銅鈴在那碗爐灰上邊搖邊喊:“急急如律令!起。”

轟——爐灰上爆開一個火花,大家驚呼中後退兩步,望向何小姐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意。

“好了,這個爐灰已經被神仙附過法術,可以拿來追凶了。”何小姐托起裝灰的銀盤信誓旦旦的說道,“下麵我需要一個誌願者,女子屬陰,能接通天地,所以必須是女士。”

這話一出,在場的女士不論哪國人都紛紛搖頭拒絕,何小姐似乎早就料到是這個結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蓮步珊珊的走向剛才做侮辱華人動作的白人女性,猝不及防的拔下她幾根棕色的卷發,迅速扔入爐灰。

又是“轟”的一聲,爐灰爆出一個耀眼的火花。

“天啊,你朋友被惡魔附身了,這可是東方的聖灰,隻有對惡魔邪靈才會有作用。”何小姐驚訝的捂住嘴向四周求救,“有沒有神父啊?我法力不夠啊。”

然而船上並沒有神職人員。群眾裏忽然有人提議把香灰撒到惡魔身上,驅除惡魔,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附議。何小姐麵色為難的端起裝灰的銀盤,呼的一下把煙灰吹到其中一人的臉上。

那人被糊了眼睛,痛苦的大叫,明眼人都看出來何小姐赤8裸8裸地挑釁,果然另一個白人婦女憋不住,捂住鼻子咆哮道:“肮髒無知的中國蹄子,給我們道歉。”

“啊!惡魔轉移了,它發怒了,大家離它們遠點。”何小姐一退後,眾人也跟著退後。

“小姐,我這枚十字架是梵蒂岡那請回來,對付惡魔最有效果。”人牆裏一個老奶奶舉著一枚銀製的十字架,反而上前半步。

“太感謝您了夫人,可我法力不夠,十字架隻會刺激惡魔,我覺得她可能更需要鞭打,才能把體內的魔鬼打出來。”何小姐說到這裏萬太太才清楚何小姐隻是找茬,也替何小姐捏了一把汗。

不過人群中確實有幾個壯漢拿起身旁的掃帚拖把,躍躍欲試。

“胡說八道,你才是那個魔鬼。”被胡眼的白人婦女明顯怒了,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作勢要打何小姐。

“我沒胡說。”何小姐躲到老太太身後委屈的說道,“你還企圖拿劣質香水掩蓋身上發酵的死老鼠味,難為你身旁的紳士能忍受同你共度一晚,你倆的香水味都串了,我猜是魅魔一類的魔鬼吧。”

許是被戳中心事兩個白人女性瞬間沒了聲音,她們的臉色也猶如霓虹燈變化,精彩極了。

而被何小姐點名的那位白人男性也愣了一下,心虛的想要溜走,結果被自己的太太結結實實甩了一巴掌,太太打完就衝過去扯住女人的頭發廝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