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連施暖也想不到，老爺子這個坎最後居然是班清。
班清和穆長生離了婚，施暖以為，按照她的脾氣秉性，最多也就是老死不相往來。
哪想到，她的恨意這麼重，這個時候，連老宅這邊都不放過。
穆封眼神冰冷，帶著一點殺氣，"看來留著她還留出禍患了。"
施暖看著穆封，"都打電話通知了麼？"
穆封點頭，"他們，一會就到。"
兩個人一起走到門口，老爺子依舊是那昏睡的模樣，不過是看起來進氣和出氣都越來越弱。
施暖不知道一個人要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看老爺子如今的狀態，她心裏怕怕的。
老太太就在旁邊守著，相比她最開始那些不知所措，現在她整個人都安靜和沉穩了下來，眼神始終定在老爺子身上，很溫柔，很寧靜。
施暖不敢想，陪伴自己半個世紀的人突然離開，剩下的那個人會是什麼感覺。
施暖和穆封都沒進房間，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樓梯那邊響起來十分淩亂的腳步聲。
施暖歎了口氣。轉頭。
先跑上來的是穆錦生，他一腦門的汗水，整個人顯得特別慌張。
穆錦生甚至都沒看站在門口的穆封和施暖，直接就衝進了房間，然後整個人定在了那裏。
施暖第一次覺得，穆錦生這個人，興許才是這一眾兄弟中最孝順的那個人。
穆雲生也孝順，但是他心裏的東西太多，作為老大，他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而穆錦生心裏別的什麼都不想，就想著怎麼讓兩個老人開心，雖然是帶了一些別的目的，可誰知道，到底哪一個想法在他心裏最重要。
穆雲生是隨後上來的，他身體不好，剛上了樓，他就彎腰支撐著膝蓋，不停的喘息。
程曼芝和蘇芬最後上來，程曼芝臉色有些蒼白，蘇芬眼睛是紅的，能看出來，半路上就已經哭了一場。
程曼芝和蘇芬沒進屋，蘇芬站在門口又哭了，抓著穆封的衣服，"怎麼就這樣了，上次不是說，還能撐一段時間的麼。"
穆封抿著嘴，眼眶也紅了起來。
屋子裏的穆錦生，慢慢的走到老爺子的床邊，蹲了下去，湊近老爺子，"爸，兒子來了。"
老爺子沒任何的反應，施暖站在門口都看得見，才這麼一會功夫，老爺子的眼皮上麵全是紫紅色的淤血。
施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是到了這樣的地步，想來老爺子的時間是不長了。
穆錦生見老爺子沒反應，又叫了一句，"爸，兒子來晚了。"
穆錦生第二句話已經帶了哭音，施暖沒見過他哭。現在聽見穆錦生這樣，她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程曼芝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她去了老太太身邊，"媽。"
老太太緩了緩才抬頭看她，隨後點點頭，"你們都來了，都來了好啊，一會你爸醒了，你們都在。"
程曼芝深呼吸一下，把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
而穆城是隔了十幾分鍾才過來的，他也一樣是跑著上樓，外套不知道脫在了哪裏，整個襯衫都濕了。
穆城跑到門口，看著裏麵那麼多的人，也沒進去，轉頭看著穆封，"怎麼會這樣。"
穆封不說話，最後還是施暖開口，"是班清，她過來，把三叔的事情告訴了爺爺奶奶，爺爺受不了刺激。"
穆城原本那麼溫潤的一個男人，瞬間就黑了臉，咬著牙，"這人，果然是不能留。"
他和穆封說的相似的一句話。
施暖放下心來。想到班清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她感覺才出了一口惡氣。
屋子裏的氣氛真的是太差，穆封轉頭看著施暖，"你先去休息吧，這邊這麼多的人，都應付的過來。"
施暖搖搖頭，"不用，我站在這裏也好。"
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休息的了。
穆封最後沒辦法，讓張嫂拿了椅子過來，施暖就直接坐在走廊裏麵。
屋子裏開始是很沉默，後來估計是蘇芬的哭聲惹得，裏麵的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
施暖閉著眼，她最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她感情本來就稀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穆封一直沒進屋，在門外站了一會就轉身出去了。
施暖看著穆封的背影，明明之前，他還意氣風發，現在看著，居然滿身蕭索。
穆城過來站在施暖身邊，兩個人都沒說話。
屋子裏的哭聲一會停，一會開始，然後又停。
施暖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有點疼。
屋子裏這架勢，似乎老爺子馬上要走一樣，讓穆城也皺了眉頭。
穆城等了一會，最後側頭看著施暖，"你還是先去休息，你在這邊，奶奶估計也不放心。"
施暖朝著屋子裏看了看，老太太果然在看著她，她眼睛紅紅的，看著自己的時候裏麵全是擔心。
施暖看見趙姨站在老太太身邊，低頭說著什麼。
老太太點點頭，還是看著施暖。
施暖猜測，估計是在說剛才她踹班清的事情。
果然過了一會，趙姨出來，站在施暖麵前，微微彎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暖暖，你去休息吧，老夫人不放心你，你方才動作那麼大，怕對小孩子不好，所以還是先去躺一躺。"
施暖搖頭，"沒事的。"
趙姨歎了口氣，"去休息吧，讓我們大家都安心一些。"
穆城也附和，"去吧，你在這裏，大家還要掛念你。"
施暖沒了辦法，最後還是站起來，"這邊如果有什麼動靜，一定要叫我過來。"
趙姨和穆城都點頭。"去吧。"
施暖這才慢慢的回了房間。
穆封不在房間裏麵，看樣子是出門了。
施暖過去坐在床邊，腦子裏麵嗡嗡的響，似乎有很多畫麵一下子全都衝了上來。
她起身去洗了個臉，然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的眼眶是紅的，眼睛微微的腫著，臉色也慘白。
即便是從前最難的時候，她都沒有這個樣子過。
施暖捂著臉，不明白這一年究竟是怎麼了，事情這樣這樣的多。
她出了浴室，過去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老爺子那邊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弄得她心裏慌慌的。
施暖原本睡眠還算可以，沾了枕頭就能過去。
可是現在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躺在那邊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一進門老爺子一口血噴出來的模樣。
那畫麵，她估計是會記得一輩子。
原來人到了這個年紀，身體是這樣的脆弱。
施暖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隻知道張嫂突然就過來敲門，施暖嚇了一跳，趕緊從床上下來，過去把門打開，"怎麼了，是不是不好了？"
張嫂搖搖頭，"不是，大少爺吩咐，給你送點吃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