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溦兮會主動來到雲來客棧,這讓她自己也有些費解,每每到此處就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抬不起頭來,故而她若不是被強迫絕不會踏足此處。
不過今日春耕,蘇溫言照理來說是不在家中的,她來看看桂花樹探探靈芸的口信應該也算不上尷尬才是。
雖這樣想,容溦兮的步子卻邁的極其緩慢,且心中也低估了這家客棧對自己的敵意。
自和慶鬆頭回見麵,她便曉得這人有些瞧不上她,當時未能在意,誰想今日靈芸也不在,此人便壓著性子像是監視小偷一樣的貼身跟著自己。
待容溦兮看了桂花樹後方出門看庭院的石凳上巋然不動的慶掌櫃,這大太陽下還這樣盡心盡責,她倒也暗暗佩服,真是蘇溫言的好狗腿子。
“慶掌櫃果真對世子忠心耿耿。”容溦兮不疾不徐的說道。
慶鬆個子不高,脾氣不小,彼時聽了容溦兮的言外之意,眼高於頂的眯起眼掃著容溦兮上下,鼻中輕哼的說道,“世子仁義禮智,我們做奴才的自然沒有不打心眼裏不敬服的,姑娘別見怪,我們也是奉了世子的意思辦事,姑娘前科在身,我們做奴才的仔細些總歸沒什麼錯。”
“是。。。蘇世子要你們看著我的?”容溦兮心中也有些不確定,一杆天平頓時有些搖擺不定。
“自然。”慶鬆說的平常,見人開始自我懷疑,心中大喜嘴上更逞了一時之快說道,“試問姑娘,一個差點害了您喪命的人您難道不會起了防範之心嗎,我們世子待人親厚,自然不會和一些小民計較,但有些人我們奴才得替他多多看看,不得不防。”
說來說去,原還是那件事。
容溦兮臉上笑容一滯,失笑說道,“自然,若是有人害我家侯爺,我做奴婢的還未必會有慶掌櫃如此氣度肯同我說這些。”
見慶鬆微微仰頭有些得意,容溦兮笑問道,“聽慶掌櫃的說話不像是京城本地人。”
慶鬆噎了一下,眼珠子饒了一圈,疑竇說道,“你聽的出來?”
見人隻是笑而不語,慶鬆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試問他來京城幾十個年頭,從知人事起為了和那些達官顯貴街角,一早就學會了這京城人說話的聲音和口吻,甚至為了改掉口音,半夜裏要一個人自言自語熬到深夜方休。
今時今日若非有人提起,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哪裏人。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更是狐疑,“你是如何聽出來的?”
容溦兮手上收拾著東西,抬頭一笑,和氣說道,“也沒什麼,隻是掌櫃的得意時京城口音便說的有些刻意。”
慶鬆震驚的摸了摸嘴巴,得意忘形四個字說的可不就是自己,他一拍腦門,到底還是該謹言慎行,不忘城府才是。
“其實我很羨慕掌櫃的,我自小被侯爺買回去,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人,聽掌櫃的說話帶著家鄉味不知有多羨慕,掌櫃的是哪裏人?”
慶鬆見人不似打趣他,兩眼澄澈確是有些期許的模樣,便也放下了三分戒備,負手說道,“我本是山東離狐人,十五歲的時候來京城打拚,一晃也十幾個年頭了。”
本就是個小縣城,慶鬆自來這京城就再沒好意思提及過,生怕被人欺負笑話,如今他說完便有些紅了臉,悔意在心中肆意瘋長,正想著如何將人轟出去,偏又聽到容溦兮和顏悅色帶著幾分崇拜的說道,“離狐?是不是那位左武侯大將軍的故鄉?”
慶鬆微怔,一時半會不知如何接話,若說那地方能出來的,當真就隻有這一位大將軍被名留青史,早年他也曾想過用這位將軍的名聲給自己的家鄉打掩護,可畢竟人才寥寥,終是未好意思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