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工作做了調整,是一個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新領域。盡管,以自己耳濡目染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悟性與苦鑽苦研的勁頭,大概也不至於誤事。尤其是向基本可歸於陌生人領域的新同事們請教,於我而言,那是一個很難跨越的坎兒。
第一天,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工作。我在無所適從裏熬過,偶爾,跟忙出忙進的新同事打聲招呼,他們平板著的麵孔鮮見笑意。有悔意一閃——我這算是自討苦吃麼?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條路?從一個新的圈子開始,在一個新的領域裏,從零開始,一點點再靠自身的打拚贏得認同。到底有沒有這個必要?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在那裏,我有牢不可破的地位,受人尊敬,受人愛戴。像香火鼎盛的廟宇,我就是那尊被供奉的菩薩。如今,偏生赤手空拳闖入一片陌生,本來的優勢幾乎喪失殆盡,我到底是奔什麼而來?圖的又是什麼?或許,是因為來之前預計到的種種困難,是因為一個特殊行業對人特殊的磨礪,所以,我義無返顧地抱了重塑自己的心,一腳踩下去,撲通通跳入了這是非圈麼?
是的,跳進來了,再也無來路無退路,內憂外患鋪天蓋地而來,比當初預計的還要猛烈。雖然,我不知道在這個陌生的行業裏,在這個陌生的圈子裏,要爭得認同得需要多長時間,得付出怎麼樣的心力,可是,在刻薄與指責裏哂然一笑,我還是開始了第二天的日子。
工作的壓力把所有屬於閑人的濫情,全部攔腰斬斷。人跟陀螺似的,不知疲倦的旋轉。是一份與生俱來的對陌生領域知識的貪求吧,每遇不懂不會,為求速達,竟自自然然地走到某個新同事麵前,燦然一笑,略略地彎身,求教。男的,女的,年長的,年輕的,也有痛快作答的,也有遮蔽回旋的,冷臉也罷,笑顏也罷,竟然都未曾影響過我的心態。作答了,一個笑臉一聲誠謝;回避了,一個笑臉一聲誠謝。
人家作答了,我熱潑潑作事的願望得以實現,誠心以謝。
人家回避了,我屢曆挫而臉皮日厚,漸至毫不在意之境,心路漸寬,無負擔,無顧忌,無雜遝。煉至最後,全部的心神都貫注於我應當做好的事情裏了。
彎腰一問處,那種海闊天空,竟是如此動人。
第三天,從容於每一項事務裏,仿佛已經在那個環境裏存在了很久。新的工作領域,業已漸次熟稔,得心應手間,竟也樂趣暗生,身心通泰。
從來,都習慣了不示弱於人。
從來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做學生時,除了老師,其他人等,休想得我開口請教。工作了,走了不少彎路,吃了不少苦頭,卻從不改初衷。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人生姿態,久了,便積習成性,積性成命了。卻不成想,年過三十,跌入一個陌生的領域之後,竟然完成了對自己的一次重新礪洗。向來心高氣傲,偶爾的彎身一問,多是表達一種姿態罷了。做夢都不曾想過,居然有那那麼一天,我竟然會自自然然地彎身,向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女人,請教一個普普通通的問題。
一路走來,站得疲憊,站得很累,皆緣於我不會彎身。為什麼一直以來就沒弄明白這個道理?
卻原來,彎身之後,才能站得更直!
2007年1月20日夜於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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