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荊城外修橋的事, 像東荊所有地方的建設一樣,並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襄王喜歡搞建設人盡皆知,水泥路走到哪裏鋪到哪裏, 水車和水渠建的也不少, 連身邊匠人都送去荊州履行承諾幫黎國人修河堤了, 雖然大多數人嘴上不說, 但心裏還是念著這份善意的。
她讓人建起的事物,全都是大家都能受益的,這一點在水泥官道在公田和各個莊園接力鋪到東荊與旁邊郡交界處後, 就十分了然了。趕車運貨和夜裏趕路, 隻要不走出官道範圍, 都能受益。
說起來,東荊城的橋梁也的確到了該維修和增添的時候,倒不隻是來的人多,人口的遷徙隨著荊州外流人口這個源頭被止住, 已經逐漸趨向平緩, 占據大頭的都是商隊, 而更多的是東邊過來的運輸隊伍。
有時候隊伍走得慢了, 眼看橋對岸檢疫排查點空著, 偏偏橋上堵得水泄不通,實在是讓人著急。
對外來客商的解釋也更多在強調交通的重要性, 為此已經說明了新橋經過會有部分關稅的提高, 當然與此對應的是橋修好後,優先提供一部分多交關稅的人的檢疫通關服務。
說白了就是花錢買服務,對於行商來說,速度自然重要,對東荊城的檢疫要求有怨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能多一個選項,也不錯。
對著自家的士紳,薛瑜倒沒有刻意瞞著,隻是有和臨近郡縣打交道、自家莊園和生意、選官考試等等接二連三的事情纏著他們,操心東荊上下的變局都來不及,真分神去想一個明顯對自家有好處的東西背後到底是什麼,誰也沒那個閑暇。
跟著襄王走,總不會害他們,就算有心以此害他們,一座橋而已,算什麼事?
但看過東荊新橋的設計和位置規劃的人,都不會懷疑一點,薛瑜不僅要做大、更是要做強東荊。眼前能看到的是來往商路和人口調動,再往遠了看,荊州近在咫尺。
河麵上此刻尚隻有一座橋,但更寬敞的大橋隻會讓兩邊的聯係更加緊密起來。再深地想想,竟是讓覺察了幾分這明晃晃擺出的態度的士族與聰明人不敢想下去了。
外人眼中隻知道荊北有了一股大勢力完成統一,荊南又有協助修堤的襄王親衛護著,荊州的穩定程度甚至比龍江決堤前,荊州還剩些部分黎國官吏時還好些。除了信州關不開的問題外,取道荊州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老實說,在知道這樣的環境一部分建立在齊國相助修堤的前提下後,起碼取道此處的商賈們是希望這樣的維護能更長久些的。他們的想法,與荊南停留在河堤的民夫們一致,更希望能長久安穩下去,但實際上,誰都沒有對此報太大的希望,心裏清楚荊州被三麵圍堵無人願意接手的時候,荊州這樣的平穩隻能曇花一現。
東荊郡接應第一批從荊州返回的工匠等人隻是個開始,之前緊著修堤用的材料,開始大批傾斜給東荊,煤炭的整條修整過一部分的荊州大路上,除了行商和聞風而來的遊俠,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運輸隊伍。
崔齊光簽下的是一年的時間,用取材交換齊國無償提供經驗人手幫助修堤。薛瑜沒打算坑人,要的也都是放到黎國手上也沒什麼用的礦藏,除了新清理出來不久的煤礦和一點伴生的螢石礦外,價值都不高,總的來說材料是能夠覆蓋成本的,甚至算市價還是齊國吃虧。
因此,黎國給報酬更好,不給也沒什麼。
但對東荊來說,能從臨近的荊州獲得足量材料,路上的運輸成本就減少了,護送這部分屬於齊國的材料,也能派兵出去跟著做新的練兵訓練,好處多多。
至於一年後到底會不會打起來,還有沒有黎國來給東荊持續運轉的工坊提供原材料,就是另一回事了。
礦區穩定,因著築堤停留在龍江堤兩旁的人也並沒有因築堤結束重新四散開來,甚至回頭去做山匪搶劫,留下的人品性大多經過生死大變中的曆練,之前為了自保隻是上山不會搶劫,如今就更不會了。
龍江堤經過最後一段時間看守,基本能確定不會再出事,原本就屬於荊州的民夫們看著兩岸已經從四處泥濘中大變樣的荊州一角,知道這都得歸功於齊國、或者說齊國的襄王。
即便到了別離之際,也給他們留下了居所、少部分牲畜和田地,雖然過得可能艱難些,但靠著這些口糧,到底是不會出人命的。至於開春春耕到秋收之間缺衣少食,大不了每家出一兩個人去現在還屬於齊國的礦區挖礦賣苦力就是了。
但這都是還想再在荊州繼續過下去的想法。沒了官府沒了官兵,他們這些人無依無靠留在這裏,也隻能是被來回搶奪的命運,看上去隻要種地就有口糧不至於餓死,最後能留在手裏多少,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