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位麵主局在掌握所有位麵世界的規律, 但也並不能完全掌控人的生活。”
潔白死板的辦公室內,一個女子邊拿著文件翻看,邊同會上其他人說著。
旁邊的一個女子聽她說後, 抬眼不屑的朝她看去,冷聲說:“怎麼,秦博士,位麵世界走一遭, 感悟出新的世界觀了?”
秦知月抬頭看過去,淡淡問她:“金博士,你窺探我們實驗室機密?”
被稱作金博士的女子哽了一下,旋即收回目光看向主位上的中年人, 皺眉道:“林局,我沒有, 我們實驗室也很忙的,哪有閑心去管她……”
“金麗, 別說了。”林局敲了敲桌子,語氣略有不悅。
金博士撇撇嘴,輕哼一聲不再多說了。
林局推了推眼鏡,側目看向秦知月, 半晌後問道:“秦博士是什麼意思?是實驗進展對你造成了什麼影響嗎?”
秦知月聽見“實驗進展”時長吸了一口氣, 本能的就稍微出了個神。
她直到醒來的那一刻才記起, 自己這四個世界……不對,包含了自己初遇係統的那一世,是五個世界, 原來一直都是在做自己的實驗。
她是位麵主局第一位研究出抹殺記憶類係統的,也是第一位提出“若以抹殺記憶類係統介入位麵世界,對篡改劇情者實施強製性抹殺、投放、介入措施, 會使得位麵世界更加秩序”的人。
也是一個,錯的徹頭徹尾的人。
為了驗證自己的實驗成果,她自己不顧阻撓成為了第一批試驗品,在進入初識世界的時候,洗去了所有的記憶從頭開始,然後,踏上了幾個世界的混沌之旅。
秦知月還記得剛剛醒來的時候,係統信息流在投屏上歡呼雀躍,助理在身旁邊為自己整理連接線邊誇她厲害,工作人員拿著數據表笑著說實驗成功……
她那天,成了位麵主局,所有人都傳頌的神奇。
可她也知道,若是這個實驗成果真的應用到了位麵世界上,那將會造成什麼樣的痛苦。
所以哪怕是自己曾經最得意之作,到了如今,她也絕對不能讓係統上線。
秦知月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直起身子從容道:“於局,我們位麵主局一直主打的就是人性化管理,當年老局長也是這麼囑托我們的,而我前一段時日所研究的實驗,卻是完全與人性管理相悖了。”
金博士一直以來就和秦知月不對付,聽她這麼說完,連忙接上話茬道:“嗬,那秦博士這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呢,我記得這個實驗剛起步的時候,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著一定會給主局創造新的管理紀元的,怎麼到了現在自己倒是先否決了?”
“因為我接受的起失敗。”秦知月低頭從自己的文件夾中拿出了一張報告,直直的甩到了金麗眼前,“我不像金博士,動用了主局近萬質的資源創造出了一個殘次品,最後還不敢承認,以次充好送到我實驗室來了。”
金麗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盯著她,驚訝她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金麗,點到為止,我不想再多和你爭論了,不過你要是再這麼胡攪蠻纏打斷我的話,那我不介意,再給你加點料。”秦知月淡淡說道。
上頭的林局抬起眼睛,默默的掃了一眼金麗,但卻並未說什麼。
金麗這下是真的不敢再說什麼了,憤憤的瞪了一眼秦知月,然後連忙低下頭整理自己手上的文件去了。
見她消停了下來,林局便收回了目光,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繼續問道:“秦博士,細說一下你的想法。”
秦知月:“我最開始的設想是以絕對製度規劃位麵,所有位麵世界按照正常規劃好的人生前行,違反規則且有了自我意識的進行抹殺,這樣可以使多位麵故事推進正常無交叉,自然也就不會經常發生意外穿越、意外覺醒等特殊情況。”
“可直到我在幾個世界裏走了一遭,我才明白一件事。”她目光幽幽,似乎透過寬闊的會議桌看到了之前熟悉的朋友,嘴角微微勾起道,“我們叫做位麵主局研究所,所以我們一直要針對性整治的,應該隻是“位麵”的管理而已,而非對“世界”的管理,更不是對“人”的管理。”
林局的眉頭微微蹙起,發問:“什麼意思?”
秦知月望向他,目光堅決:“意思是,我們位麵主局近些年的研究,全都是有悖人倫的。我們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和生活動態,那位麵世界中的人也會有自己的人生,他們的人生可以按照劇情循序漸進的走下去,自然也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換個活法走下去。而更重要的……”
她頓了頓,仿佛是在糾結著什麼,好半晌後才緩緩又開口:“況且,誰又知道,我們又是不是也,身處位麵呢?”
秦知月蘇醒過來後參加的第一場會議,以數十人的激烈爭吵、牽扯她進了看守室而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在爭論存在的意義和真實性,同樣也在質疑秦知月的理論,質疑她的係統可行性,更質疑她是不是背叛了位麵主局。
而爭論質疑到了最後,居然大多數的人還是堅持上線抹殺記憶類係統的。
此時的秦知月坐在看守室,稍微有點無奈。
她將頭微微搭在看守室的潔白牆壁上,然後看著頭上的全息攝像頭,內心一時間閃過了一萬種逃跑的想法,卻又在看見門口板正站著的幾個戰鬥機器人時,瞬間就偃旗息鼓了。
饒是她真的在幾個世界中厲害的不行,可現下的她隻是科研所一個普通人,和幾個戰鬥係的機器人比起來,她根本都不夠打的。
人還是要看清現實的。
秦知月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心裏想著要是剛才參加會議的時候,將係統帶著就好了,她是真的怕林局會聽其他人的想法,不顧危害的將抹殺記憶類係統啟動。
那她,可就真成了罪人了。
她正愁著自己的實驗成果會不會被上線,腦海中卻忽然傳出了“嗷嗚~”的一聲低吼,驚的她猛然坐了起來,一臉蒙的目視著前方,仿佛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樣。
芥子袋,拂雪!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壓下心中的激動,然後抬眼看向全息攝像頭,開口道:“我要換衣服睡覺了。”
攝像頭的燈光閃爍了片刻,隨即陷入了沉寂。
秦知月見它關閉,又起身走到了看守室的床邊,先是將窗簾給拉了起來,然後又一臉冷漠的環視了四周,見再無其他窺探設施了,這才連忙坐回了床上清出了一口氣。
“拂雪,你居然還在?”她拿出略有些透明的芥子袋,小心翼翼的試探性問了一句。
已經近乎消失的芥子袋跳了跳,旋即拂雪的聲音有些虛弱的傳了出來。
秦知月激動難捺。
她當時將拂雪裝進芥子袋,其實是想著若是進入到了下個世界,至少還是有拂雪陪著的,但她怎麼都沒想到的是,拂雪居然能穿過位麵世界和現實世界的界限,跟她一起來到位麵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