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舒緩的韻律傳入耳中,讓他的心中一震,稍微浮躁的心情立刻就平靜了下來。止劍回過頭來時,卻隻見一個身形枯瘦的男子,正盤膝坐在高台邊緣,一邊撫著手中的樂器,一邊正在微笑看著他。
“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看到你和太子丹在交談,所以才沒有打擾……嗬嗬!”
荊軻把劍插在地上,他全身的氣勢都鬆懈下來。在這個人麵前的時候,是他少有的不加戒備時刻。他從前殺過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想要殺他。任何人想要靠近他一丈之內,他的劍就已經處於必殺狀態!也許,這世間僅僅隻有兩個人是例外。一個便是眼前這個長相普通的男子高漸離。而另一個,便是他一直等待的人。
“她……還沒有來嗎?”
稍微沉默片刻,高漸離抬頭看著他,輕聲問了這一句。即便不用說姓名,荊軻也知道他問的是誰。他又抬頭望了一眼煙水迷茫之處,搖了搖頭,回答道。
“沒有。”
高漸離歎了口氣。他是這世上最了解荊軻的人之一。這次之所以不遠數百裏從楚國趕來,就是因為他一直沒有忘記荊軻和那個人的約定。
數年之前的一次誤會,荊軻和越國的那個女子差點兒反目成仇。在孰是孰非麵前,他們解決的方式隻有一種。那便是比劍!而名叫縈回的越國女子終究輸了半招,負氣而走。臨走之前,她留下話來。必定會來找荊軻討回這口氣!
作為當年的親眼見證者。高漸離非常清楚這件事的始末。他更比其他人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恩怨糾纏。因此,在得到消息,聽說那越國女子會在今年秋天來北方找荊軻比劍後,他立刻就趕了過來。作為知己好友,他非常希望他們能夠化解恩怨。
不過,在看到荊軻的神色之後,他不得不改變話題,免得再次擾亂他的心境。剛才他已經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戾氣,所以才以琴音化解了。
“太子丹托付你的事,恐怕異常凶險……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呢?”
“既然你已經都猜到了,我也不必隱瞞。我之所以答應去刺殺秦王,並非是為了燕國。而是因為我欠了田光一條命!”
聽到荊軻的回答,高漸離暗自點頭。這果然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劍客。僅僅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燕國太子優柔寡斷,恐怕難成大事。你既然已經答應下來,我也不好再相勸了。隻不過,你剛才所提出的那個條件。他好像不會答應呢!嗬嗬!”
“他答不答應,其實並不重要。隻要樊於期答應了就行。”
聽到荊軻的語氣,高漸離吃驚地抬頭望著他。隻見對方隨手提起了劍,轉身往高台下走去。
“你要去親手殺了他嗎?”
“錯!我不會殺他的……但,他自己會殺自己。”
高漸離有些不明所以。終於還是跟在後麵,想要看個究竟。而在半個時辰之後,他和荊軻就見到了自秦國逃到燕國來的這位將軍。
逃亡的秦國將軍麵容憔悴,已經完全看不出昔日威風凜凜的形象。這個威猛的漢子,因為反對秦王政,而被株連九族,殺了全家。一直以來,他很想借助燕國的兵馬,揮師西進,殺進鹹陽,去報仇雪恨。但很可惜,隨著天下大勢的發展和變化,他已經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父母妻兒以及全族的血海深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恐怕已經永遠也難以去報了!
而就在他已經近乎絕望的時候。名叫荊軻的這持劍男子站在他的麵前,平靜的問道:“秦王政與將軍,可謂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將軍父母宗族,盡遭殺戮。如今還聽說懸賞千金並以萬戶侯之位求將軍的首級……不知道將軍有什麼打算呢?”
樊於期仰天長歎。涕淚橫流:“我每當想到這些,無不徹夜難眠,痛及骨髓。隻是可恨自己客居燕國,無計可施!”
荊軻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除燕國劫難,同時也能夠替將軍報仇雪恨。你願意聽嗎?”
樊於期霍然起身,滿臉激動之色:“到底有什麼辦法,趕快說來!”
荊軻抬頭看著階前飄落的黃葉。他淡淡的說道:“我希望得到將軍的頭顱,去鹹陽獻給秦王。他一定會高興的接見我。到那個時候,我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持匕首直刺其胸。如此,將軍大仇可報,燕國之危亦可解……將軍覺得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