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想再去握那把刀了。就讓它深埋在地下吧!那些血腥和殺戮,在大地的滋潤中會逐漸消散,就如同他胸中的英雄氣一般,已經沒有多少殘存了。
想著這些往事的屠夫,終於耐不得漸漸湧上來的酒意,不知不覺閉上眼睛,枕著外麵的雨聲,意識模糊起來。那些刀劍慷慨的豪情,隻能留在夢中去回味了。也許,往後的英雄舞台上,隻有衛長風那樣的人物才配站上去吧!
雨絲織成的雨幕連綿不盡,遮蔽了整個淮陰河的兩岸。天色昏暗,黑雲似乎要從天上壓下來,遠方不時有雷鳴閃電掠過。遠近早已經沒有了行人。
鳴生卻一點兒都不在乎這樣的天氣。下點兒雨算什麼?出生在南方的他,可以說是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水中度過的。他最引以為豪的事,便是與生俱來的極佳水性。少年就是有這樣的天賦。跳到河裏,一口氣遊上三五十裏,根本就不在話下。
來到河邊的鳴生,很快就網上來了幾條魚。隻不過他並不滿意,都是些半斤左右的草魚。他的目的可是準備要網一條大的鯉魚,來為師傅做醒酒湯喝呢!
連續的降雨,使淮陰河水暴漲。河麵寬闊,河中心應該已經到了好幾丈深。又等了一會兒,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下來了,可是還沒有網到一條大魚。少年有些不耐煩,他索性脫了衣服,隻頂著一頂鬥笠冒雨跳到了河裏。他要往水深處去撒網,那裏也許更容易網到目標。
少年已經打算好了。一會兒網到大鯉魚之後,他便把其餘的那些魚先送到漂女辛家裏去。她們母女的家就在這條河邊不遠處,從河麵望過去,隱隱約約能看到那處院落的影子。漂女姐姐和那老婆婆總是給他們縫製衣服,一針一線也很辛苦。少年早已經把這份情意記在了心裏。
果然,深水處才有大魚。很快,他就網到了一條足有四、五斤重的大鯉魚。鳴生心中喜悅。他拖著那漁網就往岸邊遊去,那條魚雖然在網裏活蹦亂跳想要掙脫,可又怎麼逃的出這少年的手掌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河水的上遊忽然有些異樣的聲響傳過來。快要遊到河邊的少年一愣。他循聲望過去時,卻隻見暮色蒼茫之中,有幾條船衝破雨幕,飛快的朝著這邊過來了。
鳴生心中感到奇怪。在這樣的大雨天氣裏河上行船,本來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不過,聯想到有可能是商賈的船隻經過,他也沒多想。遊到河邊,拖著那條魚正要登岸。耳邊卻聽到已經有大聲的說話順著風傳過來。
“傳話給後麵所有人都準備好!再往前走幾百米,就是一處最好的靠岸地方。登岸之後,行動一定要迅速。所有兄弟按照既定目標行事,不得有誤!”
順水而下的船行進很快,相隔距離既近,鳴生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一種不詳的預感驀然襲上心頭。先不急著上岸,他連忙隱身在蘆葦叢中,睜大眼睛仔細看過去時,卻隻見總共六艘木船,每一艘船上都滿載著神情彪悍的漢子,皆手中握刀,麵目不善。匆忙之中他數了數,大約有五六十人那麼多。
鳴生雖然還隻是一個少年,卻生性靈敏。看著這些來勢洶洶的家夥,他馬上就意識到大事不妙。毫無疑問,這些人就是西邊山裏的匪類!他們趁著雨幕天黑跑到這裏來,絕對沒有好事,如果是衝著許家集來的……想到可怕之處,少年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乘船冒雨而來的正是西山匪徒們。為首的頭目名叫陸十三,是山匪首領陸九的弟弟。這家夥年輕氣盛,心狠手辣。這次自告奮勇接下這個任務,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打算好了。一定要借這個機會,展現出自己的手段,也好讓這些兄弟們都心服口服,為以後的上位做好準備。
山上早已經提前派人踩好了點。從淮陰河邊的這個地方靠岸之後,不用一刻鍾的時間就可以衝進許家集去了。放眼望去,遠近並不見一個人的蹤影。想到馬上就可以劫掠到大量財物和糧食,陸十三和這些山匪們都不禁心中火熱。
船隻靠岸,彪悍的山匪們跟隨著他們的頭目爭先恐後的躍上岸去。然後紛紛拔刀在手,露出了猙獰麵目。
而就在距離他們幾十丈遠的那處小院門口,正要出來關閉柴扉的漂女辛,抬頭忽然遇上幾十道投射過來的餓狼般目光。不禁嚇得倒退幾步,手中的傘掉在地上,全身立刻就被大雨淋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