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哥,你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坐坐?”
清澈的嗓音,一如往日。雖然看不到躲在暗處的女子,但他卻知道,她的臉上一定帶著微笑。相貌並不出眾的女子,唯一所動人的地方就是嘴角的兩個小酒窩。許酉無比相信,自己在那些歲月裏手握長刀痛飲烈酒的所有豪情加在一起,也不上這兩灣淺淺酒窩裏所蘊藏的笑意醉人!
“那個……辛妹子,我就不進去了。這幾斤精肉,你收下吧。今天早上剛宰了一口豬,還算是新鮮。嗬嗬!”
許酉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以兄妹相稱的。不過,這樣也好。可以避免許多尷尬。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被當作義兄,互相來往和幫助,正是人之常情。
“嗯!”
裏麵輕聲低語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有片刻的沉默。一個淺淺的影子倚在門邊,伸手接過了用新鮮荷葉包著的肉。這個聰慧的女子,從來不會拒絕他的好意。這世間,有時候的客氣反而會是傷害。
“就我和母親兩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麼多呀?”
語氣中帶著一點兒俏皮和嬌嗔。眼前這個男子,在粗獷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無比細膩的心。漂女辛隻是一個平凡到極致的女子,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她好過。雖然,出於女子的矜持,她不會過於表露自己的心跡。但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無需明說,她相信被她叫做大哥的這個人也明白。
許酉嘿嘿笑了一聲,連忙收回手來。剛才荷葉包遞進去的瞬間,那雙手伸手接過,指尖相觸,一絲涼意傳過來,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一下子牽動了似的,竟然有些無處可放。
他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這雙手,曾經在軍中砍下過將軍的頭顱,也曾經用刀刺入過身份顯赫者的胸膛。百斬千殺,沾滿了無數鮮血。穿過那些殘酷和血泊的塵幕,他的手指從來都沒有抖過一下。可是,僅僅隻是觸到漂女辛的指尖,卻怕玷汙了那至高無上的純潔。
“沒事,放到陰涼處,你們慢慢吃……那我回去了。”
屠夫不敢久留,轉身就走。他雖然非常希望一步跨進這道門去,去擁抱那無比的清涼。也許,隻有如此,才能平息胸膛中的燥熱。但他卻更加明白,自己不能那麼做。
“大哥……你真傻!等一下……把這幾件衣服帶回去,雖然粗糙了一些,你和鳴生勉強穿吧。”
從身後傳來的語氣中微帶嗔怪。許酉的眼睛裏好像看見了三月的春風,那個在河邊浣紗的影子,掩藏不住的笑意,都是為了讓他的心情更加明朗,驅散那無邊的黑暗。
“辛妹子,謝謝你!最近不要輕易外出了,外麵有些不太平……有什麼需要的就和大哥說。我會讓鳴生給你們送來。”
“好!放心吧。我和母親除了在河邊洗衣浣紗,哪兒也不去。”
漂女辛雖然不知道許酉的語氣為什麼變得鄭重,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們好。僅這一點兒就足夠了。
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漂女辛從門邊探出頭來,她看著那個寬闊的背影消失在河邊的綠樹叢中。臉上的笑再也隱藏不住。
她沒有絕世的容顏,更沒有顯赫的身世。但卻有一個憨厚男子這麼嗬護著。雖然他的身份隻是一個卑微的屠夫,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正好配得上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正式挑明心跡……。
滿懷感激和羞澀的漂女辛,在默默地想著心事。天邊浮雲變幻,暮色將至時分,卻是風雨又來。
而就在這場剛剛開始下的雨色中,淮陰縣城西南方向的山間,大批持刀漢子披著蓑衣鑽出了樹林。經過幾天的探查情況和詳細策劃,今夜他們終於開始行動了。
而他們這次的目標不是別處,正是許家集。山賊頭領陸九派出了他最得力的心腹兄弟,帶領著數十個挑選出來的悍匪行事。他們在出山之後,很快來到河邊,乘著幾隻小船,順流而下。從水麵上到許家集,隻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而已。
“兄弟們,老大已經吩咐過了,這個集鎮上所有錢財和糧食都要搶回來……如果遇到不聽話的,便格殺無論!”
站在船頭上的頭目大聲吩咐著,神情凶狠。雨水滴落在刀尖,兩岸後退,前方河邊已經出現了村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