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呼嘯而來, 訴諸著各人的思念。
鴉青色如絲綢一般的長發迤邐而下,搭垂在女子的雙肩與後背,於明明月色中,蕭妧抬起雙目, 眸光瀲灩, 宛若盈著春水與秋波。
便是這雙眼。
這雙極有吸引力的, 卻也是最為致命的眼。
傅青頤知曉, 許是前半生顛沛流離的緣故, 她身上總帶著一個小香囊。
那囊中不知放了什麼香料,能攝人心魂、迷人心智。
齊王、卞王之類, 無一逃得過她的手掌心。
傅青頤原以為, 自己也是被那香囊所惑。可直到如今又看見這樣一雙眼……
男子手臂有力,輕輕將她環住。
忽然將起一件陳年往事來。
彼時他還在昭國為質, 受人百般折辱, 昔日的人中龍鳳成了鞋底泥,自然有許多落井下石之人。
少年一身汙漬,木然地坐在冰涼的宮階上, 忽然有人伸出手。
那一隻柔荑, 宛若凝脂般瑩白溫潤,傅青頤愣愣地抬眼,隻見一打扮精致的女子如眾星拱月般,緩緩走來。
稍一彎身,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旁人告訴他, 這是昭王的夫人。
幾縷青絲垂下,恰到好處地半掩住了女子那雙攝人魂魄的眼,自此這一雙眼,便讓傅青頤肖想了無數年。
故此, 在得知卞王強娶她為妃時,傅青頤不顧大臣阻攔,於一片風雨飄搖中,向卞宮宣戰。
他想得到的哪是什麼城池。
不過是她罷了。
傅青頤原以為,她是柔美的,是那般嬌柔的籠中雀。卻不料再見到她時,女子一身紅衣,將詔書從城門上扔下。
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衣裙委地,楚腰纖纖。
奉上那——卞王的項上人頭。
……
回過神來。
女子臥在懷中,眸光柔軟,像是一池墜入湖心的月亮,明豔皎潔。
卻讓人不忍心觸碰,怕她會突然碎掉。
她脖頸間幽冷的香氣悄悄傳來。
蕭妧靠在他懷中,男子胸膛堅硬,能帶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冷風吹在她麵頰處,讓蕭妧的喉嚨有些發涼,忽然,她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王上可知曉,近日宮中流傳的鼠疫?”
傅青頤一皺眉。
蕭妧將最近宮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他說了一遍。
他越聽,越發覺得事情的不對勁,風愈發淩冽,讓他握了握女子的手。
她的手指纖細,透著淡淡的涼意。
“那應該不是普通的鼠疫。”
散播之快,流傳之廣,以及……致死率之高。
蕭妧亦是攏起眉頭。
“王上此言何意?”
她聽不懂,卻也覺得心驚。
傅青頤垂下雙目,瞑黑的瞳眸中已有了思量:
“寡人在天牢裏亦是聽聞這種鼠疫,普通鼠疫並沒有這麼大的威力。朝羨先前曾給寡人傳過信,燕國聽聞我陳國易主,虎視眈眈,有不軌之心。怕是這鼠疫便是燕國賊子傳過來的。”
蕭妧的心“咯噔”一跳。
如今天下大亂,燕國對陳國的心思,猶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燕國派人往陳宮中傳疫,亦是有幾分猜證的。
“阿妧,”見她臉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傅青頤又一沉吟,“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軍隊染鼠疫之事?”
明明並非鼠疫流行期,無論是軍隊、或是後宮,都染上了這種頗為奇怪的疫。
男子眸光冷了幾分。
蕭妧忍不住抿了抿唇,眼中柔光一閃,“皇上懷疑,這兩件事,都是燕國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