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雪,你的感性已經死了。”

垂櫻學院教學樓,文學專用教室裏,坐在奉雪對麵的文學科指導薑菱抬指揉著自己的額角,像是又犯了偏頭痛。

聖斯威這個國家的文學曆史,可以追溯到三萬年前。吟遊詩人第一次撥動了琴弦,將神話與英雄的事跡以詩歌的形式流傳下來。天性浪漫,共情力強,善於創造的聖斯威人逐年拓展著文學的種類,無論辭藻華麗與否,那字裏行間的澎湃情感總能直達胸臆。到了現在,聖斯威已被稱為文學之國。

這個世界上,任誰遇見了一個聖斯威人,都會笑談對方表麵威武雄壯,背地裏一定能寫些什麼讓人哭出鼻涕泡的東西。

這話當然是誇張了,不是每一個聖斯威人,都能做到。

新雪捏成的手指拂過桌上隻被粗略翻過幾頁的文稿,奉雪一臉不解地抬頭看向薑菱。

“老師,什麼是“感性死了”,我不明白。”

少女的聲音清澈動聽,咬字清晰,尾音有些上揚,揉冰碎玉一樣的聲線,讓人忍不住朝她看去。

……啊,她好像還沒有放棄。

原本想要說一些嚴詞的薑菱,與奉雪對上視線的刹那,看著那雙氤氳著水氣的眼睛,原本抿起的唇線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薑菱的教齡已有二十七年,在垂櫻學院工作二十年,在這滿是貴胄的學校裏,已送走了二十屆驚才絕豔的學生。

奉雪在這些學生中,也依然是優秀的。

對於優秀的學生,薑菱總是十分寬宥。

隻是……

薑菱想了想,她還是決定讓奉雪明白一些事。

除了課業,優秀的老師還要懂得教導學生取舍不是嗎?

“奉雪,你的文學科學到這個程度就可以了。據我所知,你除了文學外的其他十一門學科都大多是滿分,或者接近滿分。所有承認as成績的大學,甚至國外的大學,隻要你報考,任何學校任何專業都不會拒絕你。”

優雅知性的中年女教師雙手交握,嘴角彎起,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已經是學校裏前百分之一的學生,在全國範圍內也是前百分之五的優秀生。我想,你應該找到自己更感興趣,更能發揮特長與天賦的東西,以便未來進學。所以,文學科差不多就……”

“沒有差不多。”薑菱的話被奉雪打斷了。

少女直視著薑菱,神色極為認真。

“老師,對我來說,前百分之一是不夠的,遠遠達不到我的目標。請您告訴我改進的方法。我喜愛閱讀,也喜愛聽別人說故事,但不知為什麼,輪到我自己,就做不到了。”

麵對奉雪帶著幾分懇求的視線,薑菱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又來了。

這樣的場景在薑菱負責對奉雪的一對一教學之後,幾乎每周都會上演。

已經整整一年了。

薑菱傾盡自己的知識,經驗,如同給知識之神上供般虔誠,她給予最大限度的溫柔與包容,如同園丁一般希冀於澆灌出生機勃勃的花。

可是,要是土壤已經壞死,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都是種不出來的。

薑菱顫抖著拿起桌上的骨瓷茶杯,抿了一口茶。

“喀啦”一聲輕響,茶杯放回到桌上,薑菱忍不住說道。

“可你就不是搞文學的這塊料啊!我們這次的主題是‘感情’,不拘什麼類型,可你開篇第一頁寫的是……”

薑菱視線落在桌上的文稿,這位感情纖細的老師眉頭皺成了“川”字。

【今天早晨用餐的時候,管家端上了一份雪花芝士脆餅。看著這份像饅頭一樣大的脆餅,啊,我的內心突然升起了一種感情。那是,對有機農作物小麥與發酵的乳製品還有被磨碎的白砂糖的珍惜與感激。它們的犧牲,換來了人們的食糧……】

“這是什麼小學五年級生的暑假日記!毫無美感的比喻!不是寫一個感歎詞‘啊’,就能表達文字的情緒起伏!感激食物來之不易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脆餅的所有組成成分都感激一遍!這是在列舉死亡名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