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蘇茜端了藥碗進來,見蘇映雪要下床,忙加快了腳步走過去,清秀的小臉緊張不已:“公主,駙馬吩咐了,您不能下床。”

蘇映雪無奈地嗔了她一眼,彎腰穿鞋:“你是他的丫頭,還是我的丫頭啊。”

蘇茜放下藥碗,急道:“大夫也說了,您要多臥床休息。”

蘇映雪失笑:“我自己就是大夫”,穿上鞋子站起來,敲了敲蘇茜的腦袋:“陪我出去走走,悶了快兩個月,都快生蟲了。“蘇茜苦著臉,將藥碗遞給她:“駙馬交代”

“小茜”蘇映雪打斷她,柔聲道:“漠辰不在,難不成你也想囚著我不成?”

蘇茜噘了噘嘴,眼底閃過一絲懼怕:“可是,駙馬”

看來前些日子,她被夏漠辰嚇壞了。

歎息一聲,接了藥碗一飲而盡,輕輕執了她的手往外行去。

剛到院落門口,看見一抹黑色身影閃了過來,擋住去路。

蘇映雪冷淡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公主請回屋休息”,黑衣男子彎腰行禮,卻並沒有太多恭敬。

“黎穀,你這是要攔我嗎?”蘇映雪挑眉,漫不經心地道,夏漠辰半月前離開時留下了黎穀,到底是為了保護還是監視,恐怕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他到底是顧忌著肚子裏的孩子,雖然離開了,這裏的吃穿用度一律都是頂好的,除了活動不是那麼自由外。

“屬下不敢,屬下隻是奉殿下之命保護公主”,黎穀聲音四平八穩,顯然不準備讓步。

“保護?”蘇映雪冷笑兩聲,漠然道:“我不過是到院外走走而已。”

黎穀眉目不動:“請公主不要為難屬下”,眼睛若有若無地盯了一眼蘇映雪的腹部,低下頭道:“屬下已得死命,必要保護公主周全,在殿下回來前不得出這個院落。”

“這到底是保護還是軟禁?”蘇茜這些日子雖懼怕冷毅的黎穀,卻還是忍不住大聲道:“駙馬已與公主和好如初,如今這般寵愛公主即便公主要天上的月亮,駙馬也自為她摘來。此刻公主隻是想出院散散步而已!”

“請公主不要為難屬下。”

蘇映雪深吸口氣,壓下了心頭怒意,淡淡瞥他一眼,拖了蘇茜的手,轉身朝後院走去,走了兩步,聽見身後腳步聲,回頭冷笑:“莫非,黎將軍還要親自保護本公主沐浴不成?”

後院有一天然溫泉,這些日子她都是在那裏沐浴。

黎穀腳步頓住,臉上微有些尷尬,行了一禮,不再跟上前去。

這個別院,坐落在一座半山腰,背靠青山,旁倚靜水,清晨和夜幕中,都響著啁啾的鳥鳴。

她不曉得這山叫什麼名字,但很喜歡這裏。

後院裏的薔薇花在綠枝裏密密匝匝,風拂過,帶起一陣沁人的香。日光正好,暖而不曬,亮而不灼。

蘇映雪挽了蘇茜的手,在花叢中慢慢走著,偶有大膽的蝴蝶飛來,圍著兩人輕舞。

輕輕撫摸著猶是平坦的腹部,蘇映雪唇邊漾起一抹恬淡的笑,這個小生命,已經來了兩個月,算算日子,應該是那次中了媚藥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做了母親的人都會這般滿心溫軟,但此刻的她,無疑是幸福滿足的。

如果此生注定要留在這個世界,那麼,有一個孩子,有一個家,有一個深沉的牽掛,便是再完滿不過。

“公主”,蘇茜晃了晃她的手,開心道:“那邊有一叢竹林。”

蘇映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見叢叢青竹,繞著一條玉帶似的小溪,在微風中恣意晃動著身姿,沙沙作響。疏竹中依稀可見點點青筍。

夏漠辰明日即歸,這青筍鮮嫩,正好可以為他做碗筍絲兔柳湯,以解旅途疲乏。當即吩咐蘇茜回去取竹籃。

蘇映雪一個人接著往前走,穿過小溪上的石橋,幾步外便有一根鮮竹,她快步走過去拔下,拔幹淨上麵的泥土,不覺露出了微笑。

拿著竹筍,緩緩前行,和風蘊著竹的清新,縈繞鼻端。

走著走著不覺住了腳步。竹影搖曳間,一青衣男子背對著她,負手而立,頎長的身姿幾乎與這青碧的竹林融為一體,周身散發著清寂的孤獨。

蘇映雪詫異間,青衣男子已回轉過身,朝她溫雅而笑:“雪兒,我來接你。”

“你……”蘇映雪驚愕不已,他不久前才逃離夏漠辰的桎梏,如今竟在此出現,無意於狼入虎口。快步走到周允寧麵前,聲音微沉:“此地守衛重重,要脫身極為不易,趁他們沒有發現之前,速速離去。”

周允寧紋絲不動,目光隻凝住她沾滿泥土的雙手,黯然中有著溫柔的疼惜:“他竟讓你做這些粗活嗎?”

蘇映雪愣了愣,不由失笑,揚了揚手中青筍:“這是采來做筍絲兔柳湯。”

周允寧微微搖頭,清雅的麵容含著淡淡清愁,執了她的手,眸底流光湧動:“雪兒,我說過,一定會來救你。跟我走。”

蘇映雪歎息一聲,不著痕跡地掙開了他的手,望向他身後的綿綿竹意,緩緩道:“我,能去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