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 1)

櫻之花瓣,隨風飄散,空卷碎浪,永駐我心...——《古今集》紀貫之

天空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在夜幕中映出了大雁塔清晰雄偉的輪廓,隨之而來的一聲炸雷,令整座長安城都為之一震。夏末的滂沱大雨從空中傾瀉下來,痛快淋漓的在建築物上流淌,直落入每個人的夢中。

賢清禪師打坐在蒲團上,默默的看著沙彌將一個人領進自己的禪房裏。

這不速之客的蓑衣上還在不斷的向下滴水,他在房中站定了,濕漉漉的靴子旁便積下兩灘水漬,等沙彌退出去了,他才慢慢解下了身上的蓑衣鬥笠。

這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貌不驚人,白淨斯文,眉頭緊皺著顯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的右臂中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蜷在他胸前睡得正香,頭上紮著兩個烏黑油亮的髻子,身上裹著一塊金絲絨綢裏的披風。

賢清禪師顯出一絲驚詫之情:“賀施主,這孩子...”

“大師!深夜來訪,賀常柯自知冒昧,可事情緊急,我也隻有來求您了!”他激動得漲紅了臉,說著便在蒲團前跪了下來。賢清連忙伸手去扶:“萬萬不可!你先坐下來,有話慢慢道來!”懷裏的孩子受了顛簸,漸漸醒轉過來,燭光下睡眼惺忪的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

賀常柯依言站起身,抱著孩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師久居長安,怕是也聽過有關著孩子的傳言。實不相瞞,我們何家上下擔驚受怕了整整六年,父親大人曾想將她棄之荒野,任其自生自滅,可我們一家篤信佛祖,又做不出此等殺生之事...”賢清聽著,不住地點頭:“確是...確是...”“本來孩子大了,事情也就這麼懸著,我們都想再等些年,人們漸漸淡忘此事,再做打算不遲,可就在不久前,父親為妹妹說成了一門婚事......”

“娘...娘...!”初醒的孩子沒找到娘親,小鼻子一皺,便拖起了哭腔。賀常柯連忙掩住她的口,一迭聲的勸道:“乖!乖!一陣給你買糖吃...!”

“那就是說...”賢清禪師了然於胸,長歎了一口氣:“孽債!賀施主,你我多年來私交甚好,有什麼需要老納幫忙的,盡管開口吧。”

賀常柯抬頭看著他,那神情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將孩子慢慢放在地上,自己對禪師一揖到地:“大師是得道高人,您當年自日本國飄洋過海,習得真經,長安上下都知道您不日便要返回祖國,常柯鬥膽求您,臨行之前可否帶上這苦命的孩子,讓她遠離故土,遠離殺身之禍?!”

“這...”賢清有些詫異,為難的皺起眉頭:“老納乃佛門弟子,座下皆是剃度之人,這孩子是個女兒身,老衲實在是不方便將她帶在身邊啊...”

“大師!”賀常柯激動的再次跪倒在禪師腳下,抓住他的袍角:“求您帶她去吧!離開大唐,不論是要她皈依佛門,還是為奴為婢,都全聽您的吩咐!常柯敬您是佛祖心腸,羅漢轉世,才鬥膽將唯一的侄女托付於您!要知道,她的父親是...!”

半空起了一個炸雷,大地都仿佛在這震耳欲聾的咆哮中顫抖了起來。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加猛烈了。

老禪師難掩一臉震驚,掐住頸間的佛珠直念“阿彌陀佛”:“這...這...!”“大師!請您收下她吧!”賀常柯目光炯炯的看著他,直看得賢清長歎了一口氣:“佛祖保佑,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既然找到了老納,便注定這孩子與佛祖有緣,罷了罷了,老納依了你,隻是此去汪洋相隔,你們若想再見這孩子...”

賀常柯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向老人拜了下去。

夏末的暴雨衝刷著深夜的長安城,無數人沉浸在濃濃的夢鄉裏,殊不知一個小女孩的命運在這個不平靜的夜裏,已被悄然扭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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