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隻為那身後之名(2 / 2)

陳闕安似乎已經意識到,駱成捷現身七閩道,必然與林通案脫不了幹係,這些天來,日夜擔驚受怕,偏偏又不敢與人提起。

這時見了步安,又老調重彈,說自己已看淡了名利,有心告老還鄉了。

步安卻知道,他看淡名利是假,有意脫身是真,當著他說這些,分明是想借他之口,轉告宋尹廷的。

事實上,步安上回見他心灰意冷,就已瞧出了端倪,隻是當時事情還沒有辦妥,不好多說什麼。

眼下卻是不同,當下笑道:“恭喜陳師伯了!”

“何喜之有?”陳闕安聽得一臉茫然。

步安於是湊到他耳邊,低語道:“張承韜倒了。”

陳闕安畢竟混跡官場數十年,自然明白張承韜倒了,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愕然道:“賢侄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步安笑道。

這陳老知縣,剛才還說看淡了名利,此刻卻忍不住在這鬥室之中來回踱步,臉上笑著笑著又看向步安,不放心般問道:“果真倒了?”

“絕無戲言。”步安點頭道:“師伯這回可是平步青雲了。”

陳闕安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會兒走來拍拍步安,說“果然是少年人果決,若非賢侄推那一把,師伯我哪有今日”,一會兒又走到窗前,輕拍桌案,一臉神往。

步安見他一把年紀,居然也難以自持,也不由得感慨官之一字,對於古往今來的念書人來說,分量有多重。

想來所謂淡泊名利的,大半都是跟陳師伯方才一樣,明知求不得,才刻意擺出清高姿態吧。

他任由陳闕安“失態”了一會兒,才笑著問道:“師伯可曾想過,問宋尹廷討個什麼官兒來做?”

陳闕安聞言,心說自家這師侄,雖說膽識過人,可終歸還是太年輕,笑著搖頭道:“這便要看宋老大人的意思了,哪有開口討要的?”

步安微微一笑道:“連升三級如何?”

陳闕安連連擺手,心說這怎麼可能。

“師伯說得對,連升三級怎麼可能。”步安忽然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連升五級,從四品,知劍州府。”

陳闕安隻當他是瘋了,連升三級已是癡人說夢,連升五級,更是終大梁一朝,都從無先例,何況劍州府如今還在拜月邪教手中。

“師伯興許還不知道,劍州延平兩府,眼下早已光複……”步安頓了頓才道:“劍州府便在拜月邪教跟前,這劍州知府想必沒什麼人願意去做,而師伯又恰巧曾任昌泰縣令,應付拜月邪教,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陳闕安愕然看著步安,半晌才喃喃道:“這是宋老大人的意思?”

步安緩緩搖頭,接著道:“師伯若是願意,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陳闕安沉吟半晌,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抬頭看看步安,然後仿佛漸漸通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富貴險中求?”

步安莞爾一笑,記得這是還在漳州府昌泰縣的時候,勸陳闕安去給宋尹廷送案卷,臨別前說過的話。

他點了點頭:“富貴險中求。”

“師伯一把年紀了,哪裏還在乎什麼富貴。”陳闕安緩緩抬頭,看著朦朧的窗外:“便為了身後之名,拚上這把老骨頭吧。”

步安抱拳歎道:“師伯高潔,弟子實在欽佩!”心中卻暗自覺得好笑:從四品的知府烏紗帽,哪怕隻戴上幾天,就要嗚呼哀哉,師伯你也心甘情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