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兩百人之力,即將取下劍州府,幾乎稱得上是個奇跡,可越是在這意氣風發之際,步安就越是提醒自己:得有足夠的耐心,沉得住氣,懂得至剛易折的道理,必要的時候也要學會迂回與藏拙。
正所謂弱則示敵以強,強則示敵以弱,以前他隻是越州城中,小小一個鬼捕七司的頭兒,誰都不把他放在眼裏,自然是想著要證明自己,名動天下才好;如今情勢急轉,他非但占了諾大一個劍州府,手下弟兄更是個個修為狂增,也該換換思路了。
這是步安來帶七閩之前,未曾有過的心境。
而在他偶爾聽出弟兄們不經意間露出的,似乎隨時都等待著他舉旗造反的暗示時,這種想法就愈加強烈了。
造反……開什麼玩笑。
七閩道上拜月之亂,朝廷圍而不剿,雖然是有無從下手的原因,更重要的則是因為,拜月教沒有強烈的擴張意圖,也沒有揭竿而起、占地稱王的勢頭。
假如七司公然造反,恐怕連張賢業手下的黑騎兵都難應付,更不要說來自朝廷的雷霆一擊了。
退一步說,哪怕沒有明著造反,一支成長太快,擴張太過迅速的勢力,都會引來各方主意,進而變成眾矢之的。
七司才剛剛起步,步安可不想在這時候,就變成各方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
趁著光複延平府還需時日,他決定將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苗頭打壓下去。
這其中的第一步,就是將七司中,年紀最小、心氣最高的幾位,送到基層去,好好摔打一番。
首當其衝的,就是洛輕亭的弟弟洛家辰,接著便是秦秀娥與許田——這幾位恰好實力都夠,可以幫著馬乾分擔一些。
陸續送走了這三位,即將進入延平府大田縣時,步安又對七司眾人發布了一條壞消息:晴山姑娘譜寫新曲太過耗費精力,從這天起,至少半年之內,再無新曲問世了。
這還不夠,步安清清喉嚨又道:
“七司此行如此順利,一來是抓了狐妖四娘,摸清了拜月教的底細,知道躲在它背後的強敵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手來;二來也是借力打力,坐收漁翁之利。這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諸位莫要以為,降得了此間的邪魔妖佞,天下便大可去得了。”
一言及此,他終於點題道:“待到光複了延平府,遇上七閩道的官,宋尹廷的兵,切莫妄自尊大,平白遭人嫉恨。”
張瞎子恰到好處地附和道:“步爺盡管放心,哪個不長眼的敢亂說話,我都豎起耳朵聽著,到時候也記他個甲等過,逐出七司,永不錄用。”
見眾人都雅雀無聲,步安才又微微一笑道:“等到此間事了,我必然會向宋尹廷討要幾頂烏紗帽,給弟兄們戴戴;另外所有弟兄,都賞紋銀千兩,好讓大夥兒買田置地,從此再無後顧之憂!我答應過的名利二字,決不食言。”
眾人一下子變得群情激奮。
也有人起哄道:“銀子小意思,烏紗帽咱也看不上,隻要能跟著步爺混,給口飯吃就夠了。”
引起一片大笑。
“沒出息!”步安笑笑道:“我先扶你們上馬,將來你們飛黃騰達了,越州七司的名號,才能響徹天下!”
眾人聽得心馳神往,互相對視,仿佛覺得身邊的弟兄,將來會有一兩個鎮守邊陲的大將,而到了那個時候,越州七司,就真成了如雷貫耳的名頭。
當日,七司拿下延平府大田縣縣城;又過了半個月,整個延平五縣,已盡數落入七司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