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什麼?”程荃追問道。
“隻不過,”馬員外瞥了他一眼,神色很是凝重,“眼下咱們不動,對手也不動。一旦動起來,豈止刀光劍影……”
程荃聽得激動不已,喃喃道:“這麼說,步爺是在蓄勢?”
“晴山姑娘已經閉關六日了。”馬員外意味深長地答了一句,接著站起身,笑著道:“走吧,再不出去,鄧統領要進來罵人了!”
程荃一骨碌爬了起來,嘴上應得痛快。
……
……
寧陽縣十室九空,縣衙卻跟往日一般無二,或者說比沒遭災時,更加清靜。
沒有市井紛爭,也沒有稅賦攤牌,幾個皂吏無所事事地聚在縣衙門口的空地上閑聊天。
衙署裏頭,寧陽知縣洪崢也如往常一樣,一早便將主簿、典史等一應僚屬召到了跟前。性情剛正的李縣丞,幾個月前就死了,至於怎麼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誰也不說,仿佛縣裏從來就沒有這麼一號人。
人都到齊,姓典史便交代說,南門外的向陽河已經疏通得差不多,隻是來年發了水,還得淤積,眼下趁人力有餘,不如采些石材,加固堤岸,如此可保百年無憂。
主簿附和說,如此百年大計,該在河岸上立一塊碑文,記下洪知縣治水的功績。
洪知縣聞言,微微一笑,說你們林家在南門外那些田,秋旱夏澇,修了向陽河,你得了千傾良田,給我也立個碑,真是好買賣。
主簿林惟蔭嗬嗬而笑,並不慌張,似乎吃準了洪知縣會答應——這位林主簿,便是寧陽客棧東家林惟均的兄長。
果不其然,洪知縣笑過之後,還是點了點頭,隻補充說,既然縣裏出了那麼多人力,林家的澇地變了良田,就得繳一筆銀子,補充縣裏用度。
林主簿明知所謂縣裏用度是虛詞,繳多少銀子都是孝敬了洪知縣本人,卻沒有絲毫意見——往年若要修向陽河,便是十倍之資,也不夠的。
又稟報了些瑣事,洪知縣忽然麵色一沉道:“住在你兄弟客棧裏的那夥人,可有什麼動靜嗎?”
林主簿笑著答道:“大人放心,那書生看著酸腐,骨子裏也是識時務的,自打來了縣裏,便閉門不出,想來再過些日子,熬不下去,就得走了。”
洪知縣聞言點頭,卻見一旁的典史麵色有異,問道:“怎麼?有話快說!”
典史趕緊說,這幾日有人瞧見,那夥人偷偷往客棧裏領木頭,已經領了不少了。
“豈有此理!”洪知縣麵有怒色,冷冷道:“他是要挾持本縣百姓嗎?”
林主簿也皺眉道:“一個兩個倒還好說,隻怕領走得多了,人力匱乏,縣裏開荒築路,清河修堤的大事都要停下來……”
“你還說得出口!”洪知縣氣道:“這夥人便住在林家的客棧,出了這等大事,你竟然不知。此事沒個結果,修向陽河的事情,還是先別急吧!”
一旁典史聽得大氣都不敢出,垂著頭,隻恨自己多嘴。
“大人……”林主簿側頭思索片刻,眼中露出一絲凶光,低聲道:“夜長夢多,索性把這夥人除去算了?”
洪知縣冷哼一聲,起身走開,隻留下一句話。
“人家此刻就住在你林家的客棧,吃喝都由你林家伺候著,你要動些手腳,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