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講四美你可知(2 / 2)

步安心道:初來乍到,才疏學淺確實是我錯,可你們招我不也是為了避免斷檔的壞兆頭嗎?本來可以雙贏的事情,現在卻搞得我一個人在這兒硬抗。

既然肯定答不上來,他也就認命了,琢磨著下山後有素素在,應該也不至於怕那些攔道的小鬼,等去到了最近的越州城,再想辦法謀生,天下之大,總有能夠留我的地方,絕不能回去乖乖入贅。

樂乎狂生追問道:“小公子,你怎麼不答?可是嫌這題目太簡單了?”

步安笑了笑,道:“五講四美我倒是知道,你想不想聽?”

幾位大儒都麵麵相覷,心道這五講與四美又是哪位聖人的訓言。

“混賬!”大儒趙賀突然怒了起來,道:“誰許你私換命題!”

這回,步安心裏真有些火,心想:你才混賬呢。上次是你自己聽信了李白做夢成仙的鬼話,卻把氣撒到我頭上來,現在更是敵我不分,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這天姥書院要都是你這號人,我還不高興留在這兒呢。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懟回去的資本,隻是笑笑,笑得還很和善,讓趙賀有種一拳打在棉花團上的感覺。

就在步安以為自己的天姥山一遊要到此為止的時候,大殿外突然有些異動。他扭頭去看,隻見一個白衣女子站在殿門口,正慢條斯理地收攏起一柄油紙傘。

這女人他隻見過一麵,印象卻極深,正是那個湖邊亭子裏弄潮的屠瑤。

屠瑤收完雨傘,將其遞給一旁等著的宋青,然後雲淡風輕地走進大殿,悠悠道:“這弟子我收了,不用考。”

看到宋青對著他眨眼,步安才反應過來:原來屠瑤就是他那個懶惰到從不設堂講學的師尊!他看屠瑤最多也不過二十二三歲,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已經是書院十三個大儒之一。這樣一對比,司徒彥十九歲修成大儒,好像也沒什麼稀奇。

樂乎儒生起身微笑道:“你就是天姥屠瑤吧,我在汴京時,常聽司徒師弟提起呢。”

屠瑤隨口應了一句“是嗎?”便對著費永年道:“費師兄,我以詩才破格取他,沒有問題吧?”

費永年起身道:“這……倒是不違祖例。”

樂乎儒生似乎被屠瑤傲慢的性子激得有些下不來台,搶道:“我怎麼聽說,這位小公子春試那天並未作詩呢。既然能以詩才破格而取,不如現作一首,我也好抄去給汴京才子賞鑒賞鑒……”

屠瑤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對著步安道:“你莫氣餒,當初我也不曾答出入門試題……”說著便返身朝門外走去。

步安看了看殿內眾儒,再看屠瑤的背影,心頭浮起“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人是男兒”的詩句來。明明是書院上下的大事,最後卻要一個女人來救場……好吧,這女人不一般,那份淡然卻又瀟灑的氣度,實在令人歎服。

樂乎儒生見她不說話,朝著費永年攤手道:“原來在江南吳越,所謂詩才,是憑一句空口白話就能作數的。”費永年等人被他這句話嗆得臉色難看至極。

步安見屠瑤對這些酸話充耳不聞,撓了撓頭,也往殿外走去。沒想到準備得這麼辛苦的補試,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通過。

趙賀見此場景,低聲說了一句“授人笑柄”。散開在殿門口兩側的年輕書生們議論聲變得更加嘈雜,剛剛見到的場麵讓他們更加確定,今年春試的這個書生,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庸才。

步安一言不發地穿過殿門,接過宋青遞來的蓑衣穿上,才輕聲道:“你師尊不錯啊。”

宋青嘻嘻一笑道:“什麼‘你師尊’,現在也是你的師尊了。我就說,今天你要是能應付過來,我就是你小弟。現在你應付不了,就成了我的師弟。”

屠瑤撐開油紙傘,和穿著蓑衣的宋青一起走進雨中。雨水沿著大殿屋簷落下,像一層薄薄的水簾,一傘一蓑、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隔著這層水簾,變得朦朧起來。

步安站在簷下,聽著四下裏悉悉索索的議論聲,胸中的不忿和煩悶漸漸積累起來,仿佛有一股惡氣無處發泄,憋得難受。他從腳下散落的竹杖中撿起一支,以杖支地,佇立在雨簾前,像個躊躇的行者,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濕潤的風吹在臉上,風聲雨聲和議論聲混成一片,漸漸難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