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殤對服務生說拜拜，混入退場的人流。
一個渾身黑衣的保全人員在出口處攔住他，“嘿你，不能把老板的東西帶出……”
商羽殤抬起眼，目光向上，他發現保安在漆黑的地方也會戴墨鏡，後麵的人向前一推，他便穿過那扇夢想的門，回到充滿冰冷空氣的城市街道。
夜晚的風拂過頭發，商羽殤打了個哆嗦，左右看看，很多人都在做同樣一個動作——那是一種如夢初醒的姿態。有人相互說再會，有人走向自己的車，也有人搭在一起在去玩下一場。
子夜安靜的走廊裏，商羽殤從腳墊下拿出鑰匙，打開門。
客廳裏的電視大亮著，但單元裏沒有別人——他獨自生活，從許多年前就這樣。
他喜歡帶著課本到浴室，擰開熱水，邊泡澡邊背書，這樣效率總是很高。
脫掉外衣時，他頓了頓。一張粉紅色的紙片飛出來，在充滿水汽的空間迅速打了幾個轉，落水之前，商羽殤的手指捏住它，拿到眼前，啊，夢想成真的專利。
夾在指間的紙片有點涼，冰冷卻滑膩的觸感讓商羽殤微微打了個冷顫，目光隨之一晃，那粉嫩的紅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它在紙片深處掙紮，湧起一波又一波瘋狂劇烈的浪頭！定睛看去，卻又什麼也沒發生。
商羽殤滑入浴池前把它夾在鏡框的縫隙裏。
“從違法行為所違犯的法律類別看，可以把違法行為劃分為，刑事違法行為——犯罪，民事違法行為……”商羽殤機械的念著書。
浴室裏水霧氤氳，舒適的溫度，慵懶的水流，讓人的感覺也跟著遲鈍起來，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幽紅的光在空氣裏折射了幾個來回，才被眼角的餘光捕捉到。
商羽殤把書本從眼前拿開，以便看清水汽後的那麵鏡子。
什麼東西穿過鏡麵，蛇一般，倏忽隱入了鏡框。
商羽殤想起來，浴室的鏡子正對著另一麵牆上的窗。
很多鬼故事都會拿這個場景做文章，比如有人敲你的窗，小心翼翼的“有人在麼？”當你不耐煩的吼問是誰時，突然想起來，你家在二十七層高層建築頂端……
商羽殤也碰到過這種事，他拿拖把把遮光的人捅開了，幸好空中作業的清潔工沒忘係安全繩，不過物業因此威脅要告他謀殺……所以後來，對待突然出現在窗口的東西，商羽殤都盡可能告訴自己，不要激動。
他抓過浴巾，邊把自己包起來邊邁出浴缸，窗外除了鳥屎什麼也沒有。經過鏡子時，他隨手拿下那張貼士，小紙片因為吸飽了水蒸氣而格外脆弱，軟巴巴的躺在手心裏，顏色也由深厚的粉紅變成了清透的水紅，另外，它不再冰冷的溫度讓人產生了一點好感，那種莫名其妙的厭惡也隨之消散了。
真的可以實現願望？
他感覺得到，這張小小的紙片裏，蘊藏著某種力量。最開始想把他吸進去，後來又好像爆發，到如今平靜安寧，撫慰人心。
商羽殤有幾分顫抖的想，管他，聊勝於無。
姑且試一試吧……
他用沾了洗澡水的手指在上麵寫下幾個字，隨著字跡慢慢滲入紙張，變淡，消失，他的嘴角挑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然後他在鏡前背轉過身，拽下浴巾，撥開脖頸後濕漉漉的頭發。深吸一口氣，扭頭望進鏡子裏。
蒼白得近乎詭異的肌膚在一片水氣氤氳之中，朦朧虛幻，好像隨時會化散開。
商羽殤睜大眼睛，靠近些，再靠近些。
一抹跳躍的紅刺入他的眼時，他失望的垂下頭，歎口氣。
它還在那，頸肩交接的地方，依然鮮豔，刺眼。顏色像極了夢想成真入場券上的字。
——如果不是夢想，生命的動機還會是什麼？
果然不是什麼樣的願望都能成真。
與魔鬼定下的契約恐怕要更加牢固。它在等他支付代價，化作一個抹不掉的印跡，安靜的呆在他身上，堅不可摧。
那個猩紅的印記已經跟隨了他十四年，並很有可能繼續下去，直到他死，哦，或許不會太久了……
不知是不是失望情緒作祟，就在那一刹，□□的肌膚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商羽殤被視野邊緣掠過的東西嚇了一大跳，用浴巾裹住自己，驚魂不定的思考片刻，大腦發麻，他站在那兒，半天才決定看個清楚。
窗後那個影子在商羽殤移動的同時，也動了，是他自己倒影——好像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