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藥喝了嗎?”
趙鈺兒一走,未遲便找了件大氅將容桓裹起來了。這多少讓容桓有些無奈,
“屋裏生的到處是爐子,哪有人在屋裏穿這麼多的。”
“可你的手還是冷的。”
未遲皺眉,最近的容桓顯而易見的瘦下去了,身體也漸漸不好了,宮裏的地龍,爐子燒得溫暖如春了,他的身子也從來是冰的像外邊的雪裏凍過似的。
“還有你吃藥不要不耐煩,不要不好好喝,和晏真是頭發也要愁白了,前些天他才向我抱怨了,說你……”
“他還告狀?不道義……”皇帝陛下訕訕的。
“他總是為你好。”
“我自然知道的。”
容桓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目光遊移,顯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說:“未遲,你如今可真是越來越像宮裏教規矩的嬤嬤了。”
“陛下若什麼時候好好遵了醫囑了,我便可以省下些多餘的口舌了。”
“……”
容桓無言以對了。
“這些——”
容桓的目光在殿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一旁書桌上那一摞折子上,終於算是找到了別的話頭,他走過去拿起***:
“這些是今日的折子嗎?”
“嗯。”未遲應道,看容桓取了筆,沾墨寫了幾行偏頭笑道:
“真是,朕也許久沒有批過折子了,手都要生了。你來瞧瞧——可還像我的字?”
“本就是同一個人寫的字,哪裏會有什麼像不像的。”
“嗬~你是在安慰我呢罷,隻是我的心哪就這麼脆弱了,竟聽不得你一句真話?我這腕力虛浮,遠不如往日,這字啊,自然也不如往日有神氣了。”
“看來啊,我怕不是得同你一道練描紅了吧?就由你盯著我練,隻是絕不可記往日之仇,罰我才是。嗯?”
容桓笑著,最後甚至半開玩笑地說話,語音上挑,原意是想逗未遲一笑的,可半天沒有得到回應。
容桓心中存疑,剛想轉身瞧瞧,卻忽然從背後抱住了,未遲把臉貼在他後背,連著大氅、胳膊一齊抱住了。
“這是,怎麼了?”
容桓先是有些受寵若驚,而後心頭就有些發顫般地開始疼,問話聲輕而柔。
“……容桓——”
未遲先是沉默,而後說話聲有些發啞了,她說:
“容桓,你得好起來。”
未遲覺得近來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原先她覺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死了便死了,是人總歸會死的。她自小被師傅撿回百淵府,各種教導,各種廝殺,而最後她也是親手殺死了她的師傅,才被封為的凰將。她從沒覺得死了人有什麼了不得的,她覺得便是她自己也是隨時隨地準備著去死的。
可現在,許是在宮裏養嬌了,養的心軟了,她開始有了最要不得的小女兒家的嬌氣,她開始害怕了。她有些害怕容桓會死了。但其實她有什麼好怕的呢?若是容桓死了,她還有百淵府為儀仗,容洵並不敢動她的,她照樣可以活得極好,還可以自由地去活。
若是容桓死了,於她是起碼不壞的事,可是她不願意。
“……”
夜色漸濃,燈火搖曳間,在一片沉默後,未遲聽到了容桓輕輕的歎息聲,他用他本被手爐暖了半天的手向上握住了未遲尚環不住自己的手道:
“未遲,我的身體破敗至此也不是你的錯,原是你救的我,否則我也活不到今日……你又何必愧疚?”
“容桓,你會好起來的。你答應過我的。”
“未遲。”容桓轉過身,握住了未遲的肩,低頭試圖直視未遲忽然有些泛紅的眼睛,他說:
“你原是個細作,本也可能是要殺我的,如今我快要死了,你該高興的。”
“……你覺得我要你死?!”
未遲猛的抬頭,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湖光並著水色,死死的盯著容桓。瞧得容桓又心疼又無奈,偏偏還泛起些高興來,但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忽然反手將她按在自己懷中了。
“未遲啊未遲……”
他想說“你平日裏這樣聰明,想事情向來通透,怎麼現在魔怔了呢?”,可還是沒能說出口,他將自己的臉埋在未遲的發間深吸了一口氣,才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哭了。
“下棋吧。我們好久沒有下棋了。陪我下一盤棋吧!”
最後容桓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