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撫香亭的承諾,心知肚明的兩個人最終都默契地選擇了心照不宣。
理智上,容桓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自私,不該為了自己那麼幾天拖著未遲一輩子,但私心裏卻高興未遲不提,他貪心地想,再多看看她,多一眼也是好的。
世界上平安喜樂的日子大多可以用上一切形容時光飛逝的詞,比如白駿過隙,於是三個月過去了。
十一月的京城秋風尚起,天氣轉涼,而容桓的身體則開始轉差。不過他的行事倒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仍然早朝午朝,隻是變得更愛笑更喜歡玩了些。可是那種隱在陰影中危機總讓未遲隱隱不安。
“娘娘,懷仁殿來人了。”
純禧的婚期將近,雖說小丫頭貴為大夏朝的公主殿下,不必同民間那般,嫁衣喜被都得親自繡,但到底還是被太後拘著繡一些小東西,故而弄得她一天天欲哭無淚的,趙鈺兒便日日去陪她,安慰安慰她。這從某個方麵來說讓未遲省心省力不少,可同樣的,全大夏最尊貴的公主殿下要出嫁了,要走的繁文縟節,禮儀程序一籮筐,看得未遲也是頭昏腦漲。結果這才快看,便聽見門外采釆的一聲通報。
來者是懷仁殿的,未遲不敢疏忽,隻用手指用力地掐了掐自己鼻根,道:
“讓他進來。”
“娘娘,不好了娘娘!陛下他……”
這次懷仁殿派來內侍約過采釆,進門之後當即便跪下了,滿臉要急哭了的神情向未遲稟報。話說到一半,未遲就猜到情況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震動,讓自己看著十分冷靜地開口,“孫內官前邊帶路,采釆立即去請和院使,快!”
“是!”
“怎麼回事?”
見身邊的人都動起來了,未遲才開始詢問容桓昏倒的前因後果。
“奴才也不清楚,陛下那時召見了雍王爺,命奴才們都退下了,再後來,雍王爺便走了,奴才們進去伺候,不過幾息的功夫,陛下就忽然吐了血……柏統領(禦前侍衛的統領,柏舟)便命奴才趕緊來尋您。”
“召見了雍王殿下?”
未遲的臉色難看起來,好在那個內官並沒膽子抬頭觀察未遲的神色。
“是。”
“你們進去時,陛下的臉色如何?”
“不大好,應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這陛下吐血昏過去的消息還有誰知道?”
未遲說話間便已經走出去了,並且下令禦前侍衛柏舟等人領命率金吾衛,羽林衛封鎖內城,並調其中精銳幾十人守懷仁殿。
“沒有。”那個懷仁殿的內侍回答的斬釘截鐵,“此事除了懷仁殿的幾個當殿伺候的及柏統領外,您是第一個。”
“很好,此事必須封鎖消息,若有一點風聲傳出去,那便做好本宮清洗懷仁殿的打算,知道嗎?!”
“是,是!”
“和院使還沒有到嗎?”
未遲推開懷仁殿的門時,也顧不上滿殿行禮的宮人了,隻是皺眉問道。
“和院使到了!”
未遲的話音才落,身後的門便被推開了,一個懷仁殿的內侍領著和晏進來,采釆則被攔在了殿外。
“所有人都退下!”
看著滿殿的兵荒馬亂,愁雲慘淡,未遲肅然下令道。因為未遲是主子,更因為容桓平日裏對未遲的信任與看重,沒有人質疑未遲的任何決定,不過片息之間宮人們便如潮水般退了個幹淨。
“和院使跟我來。”
“他怎麼樣?”
待和晏收回把脈的手,未遲問道。和晏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得很。他說:
“沒什麼大礙,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悲傷肺,恐傷腎,他這久思成疾,悲怒交加的,更加之他本來就是個中了毒的人,這吐血昏倒再正常不過了。”
“那,他要過多久才能醒過來?”
“少則大半日,多則三五天。”
“……此事對他之後……”
“君上(百淵府的尊稱),您對他的關注過了。您當年對我說,欲成大事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您如今……他不過一個目標,或者說就算他是您的一個摯交,您又何至於此?百淵府的人最不少見的便是死亡了。”
“他不一樣。”
“他怎麼不一樣了?”
“他……若就這樣死了,以我現在在宮裏的身份怕不能輕易脫身。”
“原來如此。”
和晏笑起來,樣子卻沒有半分恍然大悟的意思,隻滿臉習慣性的似笑非笑,“是和晏僭越了,不過您可以放寬心些了,我曾許諾保他活過十個月,就一定讓他活過十個月。”
“……那最好不過了。”
未遲垂下眼,低低道了一聲。和晏看不到她的神色,隻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他勾了一下唇角,神情卻還是憂慮的,但他什麼也沒再說,繼續紮他的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