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狼群(1 / 2)

“看,那裏,在坡上。”

靖恭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北莽駐兵八千於拒北城外,另遣兵一萬進攻百餘裏之外的雁泣關。帝命離歸越暫守拒北城,帝親率三百騎先行支援雁泣關,五千騎帶輜重隨後。

當夜,於拒北城七十裏外突遇狼群,狼數過百。

坐騎已經因為狼群的腥臊味躁動不安了,容桓安撫著它,同時順著未遲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見高高的雪坡上不知何時立了一匹與雪原一色的大狼。

它並不進攻,隻是在附近小步溜達。明明隔了那麼遠,大夏將士的弓箭也射不到的距離,可是它仿佛也清楚他們這些人中誰是領頭的一般,那對讓人毛骨悚然的綠眼卻始終死死盯著這邊。而容桓居然也覺得自己看清了那雙寒光滲人的眼睛。

“是狼王。”未遲說,“擒賊先擒王。”

“這畜生謹慎,在射程之外,又不肯衝上前來,加之隔著這麼些狼群……”容桓看著外圍與狼群血戰的大夏將士,眉心皺起幾道深深的溝壑來,其間為難之意不言而喻。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未遲這話說的平靜如水,行動卻迅疾如風,容桓驚而轉頭,卻隻見她單騎破眾而出。

未遲的馬是匹好馬,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她就衝出去了,隻是沒能一下衝到狼王跟前。

一匹毛色灰白,馬駒大小的野狼奔至她馬前,縱身躍起便想咬向未遲的馬脖子,而後更有三四匹野狼心有靈犀地聚過來,大約是想行分食之事。

未遲一扯韁繩,戰馬通人性一樣直立起來,兩隻鐵蹄落下的時候,已經踩碎了奔跑中野狼的頭骨。這時,群狼咆哮齊攻,未遲的腰上之劍終於出鞘,刀光閃過,一匹野狼頸間便在半空裏飆射出一道血線。

像犯了眾怒。

附近的群狼慢慢都圍上來,未遲沉默著揮刀,神色依然平靜如佛陀,冷光閃爍間,她的刀在狼群中沒有一刀走空的。狼血潑濺,在她馬前是一片野狼的殘肢斷骸。

就在未遲的力戰群狼的時候,一道隱約的白影夾在無數灰狼中逼近了她。

容桓本來幾乎是緊追著未遲衝出的保護圈,但大夏將士雖說是自顧不暇,但見君王涉險,仍是拚死相護的,可這便拖慢了容桓的速度。

等容桓稍稍近前,便隻見那匹狼王忽然從狼群中躍起,淩空閃過未遲的劍鋒想倒撲下去,此時提醒已經晚了。那隻狼王這一撲,所選時機巧妙到了極點——未遲正一劍將一匹狼攔腰劈開,刀勢無法收回。

情勢危急。

容桓來不及多想,一下抽出馬上強弓,同時扣上三支羽箭,將這些年來的箭術一時用到了極致,羽箭去勢迅急,便如風火雷電,就是狼王也不得不停下攻勢,扭腰轉身,暫避其鋒芒。

危情稍解,容桓還尚來不及鬆一口氣便猛的覺得左肩一痛,偏頭一看,就見狼牙森森嵌到他的肩背裏,野狼扭頭用力,一副要生撕下容桓半邊臂膀的架勢。好在容桓畢竟是君王,一身鎧甲軟甲皆非凡品,如今雖然受傷了,但也不算不能忍受。他才偏頭的同時便連狼帶手一起抬起,右手以刀柄重擊向狼眼,隨即揮刀。

野狼慘聲哀嚎,鬆了牙關,終被容桓一刀斬為兩斷。

而另一頭,群狼退避,獨留未遲與狼王對峙,雙方都是眈眈相向,又得謹慎地環繞不前。

忽然,未遲見眼前白影一閃,腥風撲麵,狼王至。

未遲冷冷地盯著自己麵前那雙狼眼,忽然無聲一笑,長劍在自己麵前挑起一片血汙。然後她旋身一斬,劍弧猶如現在空中那輪孤月,一片血光中,戰馬踏著野狼的屍體奪路退避,而狼王則看了自己受傷的右前腿一眼,仰頭對月發出一聲高亢甚至尖銳的狼吼,隨即再次從背後撲向未遲。

他們原有數百支火把,照得周圍一片通明,可如今因為狼群的攻擊火把以落在雪地上被熄滅得七七八八了,周圍暗下來,光靠雪地裏的反光多少有些不夠了。在夜視這一塊,人,哪怕是未遲這樣適應在夜裏動手的殺手也總歸不如畜生。

來不及轉圜,利爪已劃碎未遲幾片輕甲,但未遲能傷那狼王,自然也可以殺了那狼王,雖然是背後,未遲仍毫不猶豫地反手一劍,而後劍勢右蕩。

她聽到了狼的慘嚎,也聽到了容桓喊的“小心!”,可是狼王已無法戰鬥,小心什麼?她控馬側身想問些什麼,忽然見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因為容桓和未遲都在前麵,大夏將士是斷斷不敢放箭的,那麼此時隻能是——

“敵襲——敵襲——”

軍中先有人嘶聲喊道,然而下一瞬容桓便被野狼整個扯下馬來。狼皮的灰色覆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