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微兄!好氣魄!”
公子哥們一齊拍桌笑道,樣子仿佛是江湖綠林相會。於是一群人簇擁著微子啟至考場時也十分有樣子,嚇得那門口搜身的小吏都沒敢真怎麼搜便放微子啟進去了。
“抱歉,我能不能與我家下人說一句話?”
待各位公子都離去了,過了檢查卻一直沒走遠的微子啟拍拍門口的小吏問。
當然是不合規矩的,但這年頭,誰和你講規矩,有錢有勢便是規矩了,何況微子啟所要求的不過是這樣無傷大雅的小事。
“您請便,請便。莫錯過最後時間便是了。”小吏笑得近乎諂媚。而微子啟回之謙和一笑,“多謝提醒。”他說。
“樵青,你附耳過來。”微子啟就站在那門欄邊衝自家小廝招手,然後低聲問道。
“樵青,你還記不記得你家公子我,把錢都藏哪了?”
“記得,在您枕頭下左三寸處掀開床板的格子裏。”
“對,那裏有三千五百兩銀票,還有你家公子書房筆海裏,有一個油紙包裹,裏麵還有兩千兩。再有,在我內室的多寶閣架子上,有個青花的美人聳肩瓶,那裏麵也有兩千兩。你聽著把他們全拿出來去三大賭坊壓,就壓你家公子高中知道嗎?嗯?”
“公,公子……您這是要……幹什麼啊!”樵青被嚇到了,他這輩子也沒想過能一下子見到那麼多錢。
“放心,我不幹什麼。我們是去賺錢的。你要是有錢也可以去壓。我們住尚書府裏,有吃有喝有穿有睡,還有月錢,你怕什麼?”
“可,可,這可是您這些年辦的商鋪,書畫社所有的盈餘了,若出了差錯……可怎麼周轉?”樵青又驚又急,幾乎快要哭了,又不知如何勸阻。
微子啟此人,平日裏看著總一副不著調,好像什麼樣都可以的樣子,實際上則是一個一旦下了決定就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強驢。
“好了。我的錢,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他輕輕拍拍樵青的臉道:“便是打了水漂,也是千金難買我樂意,知道了嗎?再說了,誰說這麼些年你家公子隻賺了這麼一點點的。所以,聽話,趕緊回家找錢去壓。”
“讓那些瞧不起你家公子的人都開開眼,而咱們,咱們是要去賺錢的!多信任一下你家公子我不行嗎?嗯?”
微子啟這話說的張揚,一點不像平時的他,但更像真實的他。沉靜而張揚,謙和而驕傲,文弱書生般的皮囊下藏的是骨子裏流淌的野心和傲氣。
畢竟他是在兩個夠顯赫的家族裏成長起來的,並曾被寄予厚望。他之前遊手好閑,不學無術,是他願意,是他沒找到什麼讓他為之奮鬥的東西。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或者說他從不久前有了一個目標,要實現這個目標他必須有所改變,必須更有實力,必須慢慢地,鋒芒畢露。起碼在一些方麵,一些時候。
“是。”既然公子下了令,樵青也沒有辦法,隻好應道。而心裏卻是一半冰冷一半火熱。
“萬一,萬一公子中了呢?”他想。
而在他身後,微子啟轉身溫和地向門邊的那個小吏道了謝,然後提著自己那個考箱向裏走去,在他的身前身後,秋日尚好的金色陽光鋪灑開一條平坦開闊的大道來。
微子啟往裏走,考場的大門在他身後被兩個力士合上了。他看著周圍那一排排低矮的小隔間,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臉,一個明明不應該去想的女人的臉,可他想起來了,記得那麼清楚,那個女人的眼睛——沉靜又……熱烈。像藏在冰層中的火,或者是寒風中將要怒放的花。
他睜開雙眼,坐進屬於自己的隔間裏,取出筆墨和硯台,又用鎮紙將考官剛發的紙壓平,目光澄澈寧靜。
不同於其他考生,他看著考題,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沒有皺眉沒有微笑,沒有抓耳撓腮也沒有動筆。
他坐著,坐了整整大半炷香的時間,然後才提筆,以筆慢慢舔墨,再後,下筆。
也許沒人注意到,微子啟這一下筆,停手時便是交卷。一整張卷子,筆走龍蛇,文不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