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知微五歲。時近隆冬。
冬日的清晨來得總是晚些,六點半天才蒙蒙亮,這會兒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喊聲。
——碰,碰,碰。
敲門聲很急,很響。李茹的喊聲也很大,“大哥,知了發高燒病得很重,咱媽讓我過來喊你趕緊帶孩子去醫院。”
夏淳生昨晚跟人出去喝酒了半夜才回來,這會兒正睡得香沉根本沒聽到敲門聲。倒是睡在旁邊的妻子顧玉鳳和小女兒夏雪微被敲了起來。
“媽媽,是二嬸。”夏雪微眯著迷蒙的眼睛說道。
顧玉鳳早聽個真切,不情不願地穿衣起身,“沒事,你躺著吧。是知了又病了喊你爸帶她去醫院。”
“又病了,真是喪門星!”夏雪微學著媽媽的語調,媽媽的話,撇撇嘴,小身子在暖暖的被窩裏拱了拱。
顧玉鳳憐愛的斜了女兒一眼,伸手推了推丈夫,“淳生起來,她二嬸喊你呢,說是知了病了。”
夏淳生被顧玉鳳推得半睡半醒,酒勁過後頭有些疼,又是沒睡夠因而起床氣十足,“他媽的,大清晨你吵什麼吵,作死呀。”
顧玉鳳嗤了一聲,瞪起眼睛,“少在哪兒罵我,有火衝你媽,衝知了發去。你當是我願意叫你啊,是李茹一大早地就在門外叫,說是知了病了你媽讓你過去帶她去醫院呢。”
“病,病,一年到頭的病,跟她死媽一樣看著就讓人煩,不去!趁早病死拉倒!”夏淳生不耐煩地一瞪眼睛,罵罵咧咧地說罷扯起被子蓋住腦袋倒頭再睡。夏知微是他前妻所生,小名知了。自二人離婚後小知了一直跟著奶奶,即便顧玉鳳嫁過來也未跟著他們夫妻。
反正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死不死與她沒有一毛錢關係,顧玉鳳撇撇嘴,“這可是你說的,我就去告訴李茹一聲。”說著下了地,汲上鞋子開了門,對著門外的李茹一笑,“他二嬸進屋啊。”
“不了,嫂子快讓大哥起吧,知了燒得厲害。我家淳義又不在家,不然……”李茹一臉焦急,說話很快。
“他二嬸,很不巧你大哥昨晚喝了多這會兒睡得正沉。剛我喊了,可他就是不起我也沒法不是。要不你先回去給知了吃點退燒藥。不就是發個燒,小孩子家家的能有多大的事。”
聽她說得漫不經心,李茹往院中看了一眼,隻見大屋裏甚至窗簾都未挑,看來夏淳生是真得不打算起了,李茹氣得一皺眉,嗬了聲,“大嫂說得輕鬆,若換你家小雪發高燒看你是不是還這樣冷靜。”
“呸,李茹,你這是什麼話一大清早的幹嘛咒我家小雪,你咋不說你家希希和非非呢。”一聽說她寶貝女兒顧玉鳳臉色立馬一變,聲音尖利了起來。
“什麼話你自己明白。果真是有了後媽,親爸也成了後爸。”李茹冷笑著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走得很急。若不是老公公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出門沒在家,她才不會沒事來找惹這閑氣呢。
啊呸,顧玉鳳衝著李茹的背影啐了一口,眼睛翻了翻,“什麼玩意兒,又不是你閨女,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說完扭著身子回屋。側耳一聽,旁邊被子裏傳來夏淳生均勻的鼾聲,憋嘴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