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年, 妍兒出嫁。
公主府時隔二十年再一次掛起紅綢喜字,瓊華笑眼溫柔,望著鏡中明媚的女兒。
妍兒不像瓊華, 倒是似了祁衍之的容貌。
這三個孩子, 隻妍兒像了祁衍之, 祁衍之本就生得豔色灼灼,他的容色長在女子身上, 更是極其華麗。
“駙馬迎親!”外頭內侍的喊聲響起,瓊華愣愣回神。
她眼眶微酸,悄悄抹了淚,同妍兒道:“趙家那孩子來了, 快些將口脂擦勻了。”
妍兒許給了趙耀的幼子趙瑾,兩人青梅竹馬, 趙瑾打小就喜歡她。
“娘親哭什麼,妍兒不過嫁去隔壁府上,往後又不是不回了。”妍兒給瓊華擦幹淨臉上淚痕, 嘟囔道。
妍兒被封長公主,成親的府邸就在如今的公主府隔壁。
瓊華笑著拉下她的手,給她抹勻唇上口脂。
“快些走吧, 別誤了吉時。”
妍兒紅妝嫁衣提裙踏出府門, 瓊華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腦海中浮現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簷下的微風吹拂瓊華的鬢發,滿頭青絲中,一根白發被風吹起。十五年歲月悠悠, 在瓊華的身上留下淺淡的痕跡。
那縷白發在瓊華耳邊纏繞成圈,像是被誰繞在指尖。
瓊華側首望著那根頭發,良久良久, 好似在暖春陽光下,隱約看到那個人的影子。
十五年了,記憶中的他從未模糊。
妍兒出嫁,府上熱鬧非常,瓊華孤身回房,有些孤寂。
她躺在窗下搖椅上,閉眸休息,窗外的光影直射入內室,那道十五年未曾消失的影子,再一次遮在瓊華身前。
午後的時間緩緩過去,夕陽漸西沉。
瓊華靜寂的寢房外響起了吵鬧聲,喚醒了午睡的她。
這聲音,一聽就是素來鬧騰的懷兒。
“娘親,娘親,懷兒來看您了。”人還未踏進房門,便嚷著喊娘親。
瓊華扶額,清咳了聲起身。
懷兒前腳踏進房門,後腳就跟來一個姑娘,衝他後腦勺就是一掌。
邊打還邊道:“提醒了幾次了,這個點娘親在午睡,讓你晚些來晚些來,你偏不肯,來便來了,你嚷什麼嚷,吵到娘親了沒你好果子吃。”
懷兒揉著後腦勺,撇嘴無聲做了個口型:“母老虎。”
走出屏風的瓊華看著這一對兒冤家鬧騰,也是無奈。
懷兒一年前成了親,今日同他一道來的,便是他的妻子。懷兒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也就他這媳婦治的了他。
瓊華搖頭失笑,懷兒的媳婦見她走了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母親。”
“娘。”小夫妻兩人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懷兒湊上前去,擠開了些自己媳婦,問瓊華道:“娘,我聽皇兄說,你要去瓊州?這在京城呆的好好的,怎的要去瓊州?”
“早就打算了要去的,如今你妹妹也出嫁了,娘在京城沒什麼掛礙了,去瓊州也好,那是你們外祖母長大的地方。”瓊華是打定主意要去,他們自然也攔不下她。
十日後,瓊華離京南下。
懷兒夫婦兩人常年在外遊山玩水,索性陪瓊華一道去了瓊州,因著掛念不下,兩人預備定居在瓊州,倒是瓊華,實在不願意跟這兩個鬧騰的主久呆,將人給催走了。
瓊華離京時多帶了一架馬車,懷兒幾次三番好奇追問,瓊華始終沒有告訴他,馬車裏裝的是什麼。
馬車裏,是一個冰棺,棺裏藏著一具活死人。
十五年前,祁衍之咽了氣,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瓊華也如此意味。
是在為他入殮時,瓊華脫去他身上衣物,無意間觸到他胸膛。
當年出事時,她的淚水浸透了他胸口,於是她以為他心口的溫熱是自己的淚水。
入殮時,淚水早已風幹,他心口仍帶著些許溫熱,瓊華才知曉,那是他的心仍在跳動。
可祁衍之卻是怎麼都醒不過來,心腹太醫直言,不過是活死人罷了,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再睜開眼。
祁衍之樹敵太多,瓊華也怕,會有人得知他的身體狀況,再對他動手,索性將他身死的消息放了出去,暗自將他藏在了冰棺內。
說是冰棺,其實內裏也沒有常年不化的冰雪,隻不過是隔絕了外頭的東西,保證祁衍之的身體不會因為無法正常運轉而腐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