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睜眼的時候, 自己正在鶴見川的河麵上漂著。
他上一次漂在河麵上,是十四歲被森鷗外撿到的那天。
也就是說,時間回到了八年前。
看樣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地殺死了他。
唔……那再死一次豈不是直接成功?
他喝了兩口河水, 充滿期待地想著,然後就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對未來感到煩躁的森鷗外站在鶴見川的旁邊,看著從上遊飄過來的物體,本來以為是屍體(這段時間他總是能見到),結果發現對方動了一下。
河麵上浮而不沉的, 除去屍體,也可能是陷入昏迷的人。
對方兩者都不符合。
那個人飄過來的時候, 能讓人看到半沒於水麵的臉。
精致, 蒼白,溫柔而倦怠。
失去光芒的眼睛還忠實地倒映著世界, 那是將生與死的界限模糊的景色, 有種默然的神性, 叫人忘記他稚嫩的外表,隻覺得神聖。
這個孩子對死亡感到親近, 所以處於愉悅的放鬆狀態。
森鷗外在橫濱已經待了有段時間,他在混亂區開了一家診所, 治療了相當多的病人,但他依舊缺乏醫者美德裏的善良和寬仁。
在更早的時候,在那場沒有贏家的戰爭裏,他就覺得自己很難真正地完成救世的目標。
至少他可以把這座城市變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現在隻差一個契機。
麵前有一個很好的助手。
於是他說:“哎呀, 這是誰家的孩子不小心落水了?”
說完就打算拿出醫生的善良, 把人撈起來。
結果人家在他伸手之前, 就自己從水裏爬上岸, 擰幹外套上的水分,重新綁緊了被水泡開的繃帶,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目不斜視地從他的身邊路過。
一句話也沒說。
森醫生:“……”
被這孩子的古怪弄得震驚片刻,他反而升起濃厚的興趣,主動跟了上去,關心地問:“你還好嗎?看樣子你在水裏泡了不少的時間,我診所就在不遠的地方,你要去稍坐一會兒讓我檢查檢查嗎?”
接受了自己淹不死這個事實的少年矜貴而厭煩地遞過來一個眼神。
然而因為他整個人剛被水泡過,無論頭發還是卷起的睫毛都還是濕漉漉的,這一眼就像是被雨淋濕的小黑貓在警惕試圖靠近的人類。
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
還更加堅定了歹人的決心。
誰都打不贏並且帶著虛弱debuff的太宰治被人打暈了帶回診所。
少年坐在還帶著血跡的病床上,身上披著的黑色大衣直接蓋過了頭,他表情冷漠地掛著退燒點滴,沉重的腦袋擱在膝蓋上,用另外一隻沒有打點滴的手遮住自己半張臉。
很久以前家常便飯的傷勢和病,對已經健康了好些年的未來mafia首領來說,有些難以忍受,因此他不情不願地接受了治療。
都被綁架到診所了,不接受的話,對方肯定會整他的。
“要吃點小蛋糕嗎?今天早上剛買的,愛麗絲好像不太喜歡,放著也是放著。”偽善的醫生用誘哄的語氣對他說。
看似體貼,實則這個人的免費都暗自標注著高昂的價格。
早就把對方的黑心摸得透透的太宰治撇開了臉:“不用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