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1973年, 4月。
紡織廠的家屬院終於建成了——
看著林立的一排排五層小樓、四通八達的道路、防風必備的綠化樹木……這樣好的住所環境,說是家屬院,實際上卻更像在未來常見的小區住房。
當然了, 說的是房子的建築設計,不是內部環境。
蘇曼可搞不來後世小區常有的那種啥運動器械, 還有噴泉、花卉、法國梧桐啥的,她也就是在家屬院裏頭栽了幾排現在看著還跟大蔥似的小樹苗,暫時還長不成參天大樹那種。
雖然環境普通, 但地理位置卻一點都不普通!
家屬院一共前後兩個門,前門離著工廠和主幹道近, 後門則緊挨著同樣已經建築完成的技術學校, 工人們下了班步行也就十分就能到家不說,隔著一趟街的地方是縣小學和中學的所在,妥妥的縣中心位置的學區房!
在檢驗房子質量問題的過程中, 蘇曼作為廠裏的一把手,自然是要親自檢驗,由她拍板說過關了才行。
不說這年代特有的淳樸和嚴謹, 還沒有出現過“豆腐渣工程”這個詞和相關的事, 就說由麥稈公社成員組成的建築隊,建出來的房子自然是不可能出現問題,但蘇曼做事向來謹慎, 信任是一方麵, 房子的安全質量問題還是不能忽視, 所以還是得仔仔細細走一圈看看才行。
而同蘇曼一起驗收房子的, 還有被她邀請過來的另外幾個廠廠長。
——她絕對沒有炫耀的意思,純粹是為了讓他們提前感受一下房子建成後的快樂。
其他幾個廠長:嗬嗬,你猜我們信嗎?
……
和年前麥稈公社交房時的流程一樣, 房子建成後要先沉澱沉澱,畢竟這時候的房子不像未來房子的“鋼筋鐵骨”,還是遵循著老式房子的建築方法和材料,不是建完以後就能立馬入住的,多少是需要經受一下風吹雨淋。
從四月初,也就半個來月時間吧,這房子就算是沉澱好了。
但考慮到馬上就要五一勞動節了,如果能選在這一天來完成剪彩、抓房活動的話,意義會更好,也會更盛大的原因,所以廠裏的大夥兒還是壓抑住了各自激動的心情,堅持要等到五一勞動節當天再進行抓房。
現在全國上下都要求破除封建迷信,像是剪彩這種事情,雖說隻是為討個吉利,算是一種慶祝,但現在還隻是1973年,距離1976年……還有年時間,所以還是謹慎為上,不如借著五一勞動節的由頭開展活動,免得真被人舉報了,反而會弄巧成拙,好事變壞事。
剪彩活動當天。
作為廠裏的一把手,歐縣長和汪書記雖有心想要參加紡織廠的剪彩活動,但考慮到未來縣裏還會有更多廠子建成家屬院,舉辦剪彩活動,他們也不可能各個廠子,每辦一次剪彩活動就參加,所以就選擇了一視同仁,沒有親自去,隻派了馬秘書作為代表。
一會兒要上台講話的蘇曼趁著馬秘書正在台上代表縣裏致賀詞的工夫,對身邊的小劉說道:
“現在就算是房子建成了,工人們也沒辦法立即住進去,怎麼說也得簡單裝修一下,再置辦點家具啥的,在這期間,可以安排人把家屬院東頭的空地建個房子,以後用來辦咱廠職工子女的托兒所學校,你回頭記得安排人負責登記一下這件事。還有,像是裝修這事兒,咱們公社裝修隊就能把活幹利索,咱們廠內部人員想裝修的話,可以給點折扣,至於家具啥的,也能組團去找會做家具的手藝人,看看能不能優惠……”
在台下安排了這幾件事情後,也就等了五分鍾的時間,馬秘書就講完了,將舞台讓給了蘇曼。
向來喜歡即興發揮,也從不怵頭當眾講話的蘇曼在上台以後,先是吹捧了一波縣領導和剛剛代表領導講話的馬秘書,又跟著鼓勵了一波台下的廠幹部和廠工人。
在成功給現場氣氛調動起來後,向來是“做好事必須得留名”的蘇曼自然也沒落下和台底下的工人們說了一遍自己剛剛和小劉所說的那些,件件都是為了廠裏工人著想的新安排。
在成功獲得了大夥兒又一波的熱烈支持以後,蘇曼不禁想起了自己剛參加工作時,同樣也是五一勞動節,她站在台上,代表婦聯,為公社、大隊裏的女同誌們,爭取到勞模稱號時上台講話的場景……
一晃,時間已悄然過去了四年。
四年的時間,可以讓懵懂幼小的嬰兒變為能開始認知世界的大孩子,也可以讓初入大學校園的少年蛻變為即將邁入社會的成年人。
在這四年裏,蘇曼從剛參加工作,帶著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精神,迎著這個時代仍對女同誌持有懷疑態度,仍堅持大步向前走的小年輕,一步步成長為如今已經掌管著幾個廠子,不再被性別束縛,備受人們尊重的大幹部。
剛參加工作時想要實現的夢想,和立下的目標,都化作她那時騎著公社那輛永不掉鏈子的自行車奔走在鄉間小路時灑下的汗水,成為了萬丈高樓平地起的堅實地基。
站在台上,蘇曼拿著擴音大喇叭,深深地望著台下的工人同誌,望著他們身後的高樓,她用她特有的,溫柔又不是力量的聲音,說道:
“同誌們,不要被眼前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因為未來還有更多,更巨大的美好在等著我們!”
“未來——
“是屬於我們,屬於我們國家,屬於所有人的!”
…………
剪彩活動的結束,不代表蘇曼和她手底下的同事就沒了其他工作要忙。
在工人們忙著裝修,忙著定家具,也忙著廠裏麵為麥田服裝廠源源不斷銷往全國各地的服裝進行紡織任務,也為了部隊今年加大量的訂單忙個不停時,蘇曼也在忙著安排人負責和部隊對接退伍人名單,忙著技術學校的招生,忙著廠裏混合布料的的推廣和製成衣工作……
忙忙碌碌中,蘇曼的生日也悄然來到。
但她向來不在意這事兒,對於自己的23歲生日,也隻是同往年一樣,忙裏偷閑地回了趟家,吃了兩大碗趙桂枝做的手擀麵,就算過生日了。
不過,比起以往,也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比如,她的發型。
蘇曼的發質很好,烏黑茂密且柔順,要是放在後世那妥妥的就是洗發水廣告的最佳人選,更是讓無數禿頭人士羨慕嫉妒恨的絕佳發質。
據一腦袋硬茬頭發的蘇剛山說,蘇曼這一頭秀發完全是隨了她媽,哪怕是鬧饑荒,家家戶戶飯都吃不上,更別提給孩子吃營養東西的那幾年時間裏,蘇曼的頭發也比起隊裏其他那些頭發沒幾根的同齡人的多,且烏黑發亮。
然而,蘇曼對待自己這一頭秀發的態度,就像是對待她這張漂亮臉蛋一樣——從來都是兩個黑皮筋,把頭發隨手一綁,隻要利落寫就不再浪費時間在發型上做文章。
綁頭發的手法,跟她平時隨便洗把臉後用毛巾一個勁兒擦的粗暴手法一樣一樣的,別說趙桂枝平時給她準備的桂花頭油了,就是擦臉油她也都是想起來才隨手挖一塊,隨便胡擼兩下就算臉上抹油了。
可以說,蘇曼的花容月貌全靠天生,是沒半點後天保養的成效。
身邊人也都習慣了蘇曼在對待自己的方方麵麵上所表現出來的“粗枝大葉”,習慣了她樸素也掩蓋不住自身漂亮的裝扮。
隻是……
在蘇曼過完生日的第二天,小劉和廠裏不少女工人們都敏銳地發現,向來不愛好打扮的蘇廠長(主任)竟然把她平日裏綁頭發用的黑皮筋換了?還是換成了縣裏商店都沒見過的新頭花!
眾人:有情況!
……
作為蘇曼身邊的秘書,小劉自然是第一個觀察到蘇曼今日變化的——不光是頭花換了一個,連平日裏編的股麻花辮也不知道是咋編的,硬是給編成了好幾股纏在一塊,顯得特好看!
小劉:“主任,您今天戴這頭花可真好看,時從哪兒買的,還有別的色的嗎?要是有的話,我想讓我對象也給我買一個去。”
問這話時,小劉多少是有些心虛,生怕被蘇曼批評她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可麵對如此反常的蘇曼,她心裏頭這叫一個刺撓啊,是既真覺得頭花好看,又實在好奇領導她咋突然就打扮起來了。
太過好奇的結果,就是小劉一個沒忍住,這話就順嘴說出來了。
但還好,蘇曼對下屬的管理向來都是秉持著“鬆弛有度,勞逸結合”的原則,對小劉在工作時間問起自己工作以外的話也沒覺得她這是不務正業,隻摸了摸自己的兩條辮子,十分自然地說道:“這倆是從哪兒買的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你要是真喜歡的話,等會兒我問問喬知青,這是他買的。”
小劉:“!!!”
小劉的確考慮過這對新頭花可能是別人送的,但她從來就沒考慮過這對新頭花會是喬黎明送的——喬技術員暗戀蘇廠長這事兒,是從公社的時候就有人察覺到的,一直到如今在縣紡織廠,也已經有不少人看出來,隻是大夥兒都覺得他們不可能。
誰都知道蘇廠長是個工作狂,也都知道喬技術員是個悶葫蘆罐兒,這倆人要是能成,那哪兒叫搞對象了,完全就是把在廠裏的相處照搬到搞對象狀態裏,還不天天討論的都是工作啊!
但真正讓小劉感到意外的,不僅僅是蘇曼竟然收下了喬黎明送的頭花,並為此改變了往日不愛打扮的風格,直接把他送的頭花用上了,更多的,還是震驚於她竟然沒有掩蓋這件事的意思,還用這麼自然的語氣直接說了出來?!
向來熱衷於給別人撒自己和對象狗糧的小劉:“……”莫名有種被喂了滿嘴狗糧的感覺,還是自在宛如老夫老妻,毫不在意被人知道戀愛關係,且真的說出來以後,平淡的語氣不會顯得特別奇怪的的那種!
“啊……是喬技術員送的啊……那我回頭……回頭我去問問他……”小劉訥訥地回了一句後,也意識到自己剛剛過於好奇的心態是不應該出現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跟蘇曼道聲歉,“主任,剛剛,對不起,我問您這頭花哪兒買的其實不是真的想讓我對象買,而是我發現您今天打扮得和平時不一樣,有些好奇才……抱歉。”
蘇曼雖有些詫異小劉的過度覺悟,但見她臉上不作假的慚愧神情,便也沒說別的,隻寬慰道:“這有啥可道歉的,好奇心人人都有,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見蘇曼如此寬容,小劉越發不好意思,連忙保證道:“主任您放心,我保證不會把您和喬技術員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的!絕對保密!”
蘇曼:“???”
保密?保啥密?這有啥可保密的?
雖然蘇曼在和喬黎明開始戀愛關係的時候,仍沒能百分百相信對方對自己的感情,心裏也不覺得他們倆能真像喬黎明說得那樣,談一輩子戀愛,保證不變啥的,但既然開始了,蘇曼也是很認真地在經營和喬黎明之間的感情,從始至終也沒想過向其他人隱瞞自己和喬黎明關係,包括家裏頭也都早就知道她談對象了,隻是她向來公事、私事分得十分清楚,沒有大張旗鼓公開而已。
可沒有公開不代表在別人問起來的時候就要隱瞞。
這也是蘇曼沒有任何猶豫就回答了小劉問題的原因。
隻是……
蘇曼:“倒也不用刻意隱瞞,這也不是啥可需要藏著掖著的事情,但大肆宣傳就沒必要了,廠子的工作重心是生產和發展,不是來閑磕牙的地方,我也不想大夥兒每天討論的話題從啥時候搬進新房變成我們。”
小劉:“!——好的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壓抑著內心的震驚,小劉走出了蘇曼的辦公室,看似平靜地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實際上滿腦子想的都是——“主任竟然和喬技術員在一起了!我還以為收下頭花,隻是主任在默許喬知青的追求!沒想到——”
在平複了許久後,小劉一邊繼續手裏的工作,一邊忍不住說了一句:
“嘖,真是便宜喬知青了!”
喬黎明:阿嚏——
誰想我?一定是小蘇主任!
…………
在縣裏另外幾個廠子也陸續完成家屬院建設,接連辦起了剪彩活動的時候,紡織廠的工人們已經開始裝修、打家具,等著年底入住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縣裏的紡織廠和公社那幾個廠子,包括田慶豐這群幹部同事們,也都漸漸習慣了蘇曼不再用黑皮筋,反而開始頻繁用各式各樣好看頭花綁頭發的風格,卻都隻當她這是女大十八變,也知道好打扮了,而沒想過她這些頭花都是喬黎明送的,更沒想過他們倆真會在一起。
蘇曼和喬黎明對大夥兒這樣的觀點不算十分了解,但以蘇曼滿腦子想的都是工作,而喬黎明滿腦子裝的都是蘇曼和蘇曼交代的工作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態度看,他們就算知道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倆是得將餘生奉獻給工作,必然是孤身到老的想法,也一定不會在意。
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不是為過給別人議論的,愛說啥說啥唄。——忙著和廠裏的紡織老工人研究迷彩布料的喬黎明&等待著縣裏回消息,好能開展新工作的蘇曼,如是說道。
在蘇曼的頭花從更符合春天氣息的明媚,變成了更適合炎炎夏日,避免頭發被汗水浸濕糊在脖子上的發帶,徐徐春風也化為人們走街串巷都得尋著樹蔭處乘涼的酷暑的時候,蘇曼也終於等來了縣裏已經遲到太久太久的回應。
……
縣長辦公室裏。
歐縣長、汪書記和蘇曼分坐在辦公桌的兩頭,而被放在位於中間位置的辦公桌上麵的,則是蘇曼在年初時遞交給他們的那份:《關於全縣生產、種植改造和企業、工廠發展一條龍計劃》的計劃書。
在年初,蘇曼剛剛提交這份計劃書時,由於歐縣長和汪書記都將目光聚焦在了她提交的另一份建房計劃書上,並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將關注點放在了各工廠具體實施、操作、建築的工作上麵,而一直沒能靜下心好好閱讀、分析這本計劃書裏的內容,以至於等他們真的翻閱起的時候,歐縣長已經承諾蘇曼會給她一個滿意的回答——這就,多多少少,讓人有些騎虎難下了。
看著桌上的計劃書,歐縣長在汪書記一副“誰承諾誰開口”目光的催促下,無奈先開口說道:“小蘇啊,你這份計劃書我們已經看過了,寫得挺好的,就是……”
蘇曼的計劃書寫得是真的好,但也是真的有些不切實際。
不說別的,就說她的核心想法,竟然不是加大力度發展工業、重工業,反而是加大開荒麵積,增加種植地。
計劃書裏,蘇曼一心想要發展農業也就算了,可問題就在於,她的最終目的並不是要在種植地上麵種植糧食,而是要種植棉花,把縣打造成什麼,“棉花之鄉”?!
以為蘇曼提出這個計劃,並強烈想要促成計劃事實的目的,是為了方便自己的歐縣長十分痛心,又譴責地說道:“小蘇,我知道你是個有大抱負的年輕人,你這本計劃書寫得是很好,但問題是,現在全國各地都在發展工業事業,這是大勢所趨啊!你不能因為你是麥田服裝廠和紡織廠的廠長,不能為了個人利益而扯大旗說是為了全縣而隻發展能為你們廠提供的棉花地種植啊——”
早在兩年多以前就有了這個計劃,隻是手裏權利不夠就一直沒說的蘇曼被歐縣長頗具有勸她回頭是岸語氣的話說得一頭霧水,隻覺得自己頭有點發沉。
——哦,原來是被扣了一頂大帽子。
蘇曼從來不喜歡戴帽子,也不喜歡被扣帽子。
麵對歐縣長和汪書記的誤解,她耐心地等待對方把話全都說完以後,說道:“我想,縣長您和書記應該是在看計劃書的時候,隻顧著看文字內容,而忽略了一些細節。”
歐縣長&汪書記:“???”
蘇曼伸手拿起了被放在辦公桌中間的計劃書,默默地翻開了其中的某一頁,示意他們看:“我首次寫下關於花陽縣發展計劃書的時候,是在69年籌備服裝廠以前,用的還是公社發給我們這些幹事的技術本,是市裏的印刷廠統一印刷的,上麵還有市印刷廠的印刷時間。”
說著,她伸手指著紙張邊角處一行因時間而有些泛淺的小字,上麵印有“1969年春”的時間,和一行領導人詩詞的字樣。
沒等歐縣長和汪書記反應,蘇曼繼續往後翻,給他們看自己在這幾年前時間裏,用印有不同字樣的紙張,為一點點將這個計劃完善而寫了一頁又一頁的計劃內容。
這樣被指出不同且連貫的翻篇,變化的不光是紙張邊角處的印刷字樣,還有蘇曼越發具有風骨的字跡,和她隱藏在字裏行間的,她能力方麵的進步。
看清楚這一點後的歐縣長和汪書記都顯得有些尷尬,再抬頭看向蘇曼的眼神裏,也沒了剛剛的痛心疾首,反而是多出了些許的慚愧。
蘇曼這份早於她成立服裝廠和吞並紡織廠的計劃書內容,推翻了他們之前以為她寫這份計劃書是為了滿足個人利益的想法,尤其是她早已經將撰寫計劃書的時間隱藏在紙裏,他們卻都沒有發現這一點,繼續誤解她的行為,更是讓歐縣長和汪書記都意識到,他們這是太過先入為主了。
對此,歐縣長和汪書記都沒有避開這個話題,而都是麵露歉意,認真地同蘇曼說道:“對於剛剛的指責,是我們誤會你了,以為小蘇你是取得了成績後就膨脹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但是!”
歐縣長話鋒一轉,又道:“但是對於你這個計劃,我們也是認真探討過很多次,是既覺得你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又想讓你來親自說一說,畢竟你從不會無的放矢,尤其是在你解釋了以後,我們也很想知道,為啥好幾年前你就有了這樣的想法?你又怎麼能保證這個計劃的成功呢?”
“因為在我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後,我就申請了幾次試驗田,並利用這幾年的時間進行了嚴格的實驗……”說著,蘇曼從包裏拿出了自己早就規劃好卻沒有在最開始就和桌上的計劃書一起交上去的數據表。
這些被整合成冊的數據,是蘇曼這幾年陸續收集來的。
一開始,在這個計劃才隻是一個沒辦法具化的概念的時候,縣裏那邊還沒有能申請試驗田和種子的機會,蘇曼隻能自己琢磨,見天地往地裏跑,往那些老把式的家裏請教經驗,想試試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炎黃子孫的種田能力到底能有多強悍。
然而……
在沒有任何儀器的輔助,和專業人士進行指點的情況下,蘇曼這個炎黃子孫是徹底把血脈的力量給發揮到了極致——她把所有的種子都給糟蹋到根莖發黃了。
對自己的過於自信,對土地的不夠了解,對種子培育時不夠科學的手段,使得蘇曼的失敗成了注定的事情。
這讓幾乎沒有過失敗戰績,卻挫敗在了這小小種子和大大土地上的蘇曼十分萎靡不振,甚至一度想要放棄這個計劃。
但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縣裏來了一群“牛鬼蛇神”,還全都被分配到了麥稈公社。
蘇曼在安置這群要被下放到牛棚進行勞動改造的人的時候,她發現這群人幾乎都是文化人,最關鍵的是,其中有農學院的教授!
與此同時,在蘇曼前腳忙活著安置這群人的時候,縣裏後腳也跟著開放了試驗田和種子的申請——
這叫什麼?
這叫想瞌睡就來了枕頭!
“……當時趕上縣裏開放試驗田申請的好政策,又正好趕上其他公社的同誌不願意冒險,我就陸陸續續把農業部門現有的新型種子都給申請回來了,又安排人開荒,讓牛棚裏的個農學院的教授負責研究,剩下幾個教授負責記錄。”
由於數據表的內容較多,再加蘇曼知道兩位領導對“牛鬼神蛇”這樣的存在不僅不抵觸,反而感同身受的態度,也就沒避諱這些數據都是他們完成的事實,直接就將這幾年的記錄結果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在這幾年的時間裏,我們麥稈公社開荒近百畝地,嚐試了數十種新型種子,最後才根據數據,選擇出了最適合咱們花陽縣土地種植的——棉花。”
蘇曼道:“棉花是最適合這片土地成長的,不光產量高,質量還很好!雖然這幾年種植出來的棉花都由我們公社內部消化了,而沒辦法給出更客觀的,對棉花質量和保暖度的反饋,但公社裏用上這些棉花的同誌真的都沒說瞎話,質量真的好,比紡織廠一直由外省批發引進的那些棉花還要更好些!這也是我為啥,會想要把咱們花陽縣打造成棉花之鄉的原因——
“咱們這片土地很適合種植棉花,到時候完全可以利用咱們縣現有的紡織廠和服裝廠為運輸途徑,將咱們縣產出的棉花賣到全國各地,甚至是全世界!”
歐縣長&汪書記:“!!!”
………
蘇曼最擅長的,就是利用言語鼓動他人。
也就是她從來沒想過幹犯法的事兒,不然這要是讓她穿越到□□十年代,也就是國內治安最亂,安利這種類似傳銷的賺錢手段也跟著“崛起”的那幾年,蘇曼估計都能把安利給賣到國外去!
咳,話題扯遠了。
在蘇曼的言語渲染下,歐縣長和汪書記雖然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直接被她刻畫的美好未來所征服到失去理智,但也的確是認真思考起來了。
說實話,雖然現在全國都在拚命發展工業和重工業,但以花陽縣的實力來看,多少是有些不現實。不說別的,就說這麼多年,縣裏至今也就隻有機械廠這一個工業廠子,還是當年撿市裏的漏兒,幫忙加工個零部件,而沒有任何獨立發展能力的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