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其八(1 / 2)

回到碧海宮,周弄月竟然從屋子裏出來了,裹著一件披風歪在樹下的搖椅上,眯著眼睛正迎著陽光擺弄著什麼東西,神情溫和而恬靜。

許久沒見過這樣寧靜而柔軟的周弄月了。俗世紛爭奔湧著向後倒去,周弄月依舊靜好,就是給人最大的安慰。

她抬起眼眸,朝著洛袖莞爾一笑:“你回來啦?”

“你起來了。”洛袖快步走上前去,“謝天謝地……沒有什麼不適吧?”

周弄月笑道:“你找來的醫師果然高妙得很。她給我施了一套針,聽人說我睡了得有六七個時辰,醒來覺得人都輕盈了不少。”

“你無礙就再好不過。隻是如今天氣越發冷了,你坐在這裏,也不怕著了涼。”

周弄月撒嬌似地伸開雙臂:“我這不是裹了披風麼。”她笑吟吟地舉起自己方才搗鼓的小玩意兒:“你看看怎麼樣,我特意叫人去庫房裏挑了各色絲線來,挑的我眼睛都花了。”

周弄月竟然在做女紅。

大宣朝的高門世家們對貴女的培養標準一般來說是知書達理、儀容端方,武官將門要求女子習武也算是平常,女紅與才藝則向來被視作小家子氣,偶爾會有人拿來打發時間。至於周王府,還真從未聽過有哪名女眷拿起針線。

見洛袖有些驚異的神色,周弄月羞赧地笑了笑:“我想……親手給孩子做點東西。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鳶尾花好,就叫人描了圖樣。”她眨了眨眼,“不難看吧?”

鳶尾是陸家徽記,自然是十分合適的。洛袖笑道:“不難看,怎麼會難看呢。我小時候倒是想要我母親給我繡些什麼東西,但想一想也知道,嘿,想多了。”

她原本是想起了自己那個風風火火的母親,看也知道是從不碰這些玩意兒的。誰知周弄月卻斂了笑容,微微垂下眼。

“……我也想我母妃。”

而周弄月的母妃不會回來了。世人皆知,周王妃在孕中驚聞噩耗,生下郡主後便終日精神恍惚茶飯不思,沒過幾年就去世了。

周弄月心想,自己的孩子可絕對不能再走自己的老路,所以她得留一些什麼給那孩子。轉念又一想,母妃之所以會悲傷過度,都是因為父王戰死……

她連忙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

察覺到她的臉色驟然又變得蒼白,洛袖連忙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驚呼:“怎麼冷成這樣!”她心下懊惱不已,揚著嗓子喚:“綠鶯!謝醫師回來了沒有?”

得到否定的答案,洛袖氣得差點沒捶胸頓足。天知道謝元昭為什麼還在外麵晃蕩,都是陸鈺說什麼有事要和她單獨談談,就把自己給趕走了。他們兩個能談出些什麼,還能挖了自己的牆角不成?

周弄月顫抖著縮進溫暖厚實的披風裏,捂著喉嚨一連串地咳嗽。她咳得好可憐,可憐又嚇人,通紅的眼眶裏頭蓄了一汪盈盈的眼淚。洛袖俯下身給她順氣,聽她嘀嘀咕咕地嘟囔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