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日子,是帝後大婚的好日子。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聖上顧懷瑾,隻不過是因著某些不能明說的緣由才被迫立了顏太師的女兒顏令姝為後,他心中所屬意的,卻是另有其人。

不過說來也是,依著顏令姝那名揚京城的驕縱性子,顧懷瑾又如何能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此時的鳳鳴宮中,紅燭滿室,椒香滿屋。大紅的囍字隨處可見,龍鳳呈祥的錦帳精致華麗,屬於皇後的寶冊和寶印正穩穩當當地陳置於一旁的案上,幽幽的昏紅燭光照映在金印上,卻莫名多了幾分冷然。

那張寬敞的紫檀木床上,鋪蓋著金黃龍鳳的錦被,彼時正有一身著深青翟衣,雙手交疊於身前的貌美女子,恭謹地坐於其上。

這名女子容顏昳麗,目光沉穩卻不失靈動,頭上頂著的那樽鳳冠翠□□滴,莊重奢華,旁側垂掛著的珠寶串飾安然不動,倒是將她襯得愈發端莊大氣,頗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姿態。

然而此時的顏令姝卻不這麼想,她這般端坐著已經不知過了多久,頭上沉重的鳳冠將她的脖頸壓得酸痛難耐,就連尚未痊愈的後腦勺那一塊也隱隱泛疼,雙腿的知覺也逐漸變得麻木酸痛。

為了今日的帝後大婚不出糗,前些日子她便已廢寢忘食地修習禮儀之度,還未好好休息,又到了今日的大典,一整日都將精神頭繃得極緊,不敢有絲毫差錯,好不容易將所有的儀程走完,回到了這鳳鳴宮中,又被守在珠簾外頭的老嬤嬤看得極緊,不能有半分放鬆。

窗外月已高懸,皎潔月光鋪灑在地上,仿佛鍍了一層銀輝。

顏令姝並不知曉此時已經是什麼時辰了,但心裏估摸著,夜應當很深了,而那今天一整天都在散發著冷氣和陰翳氣息的皇帝卻仍舊不見蹤影。

顏令姝心中不免對這並不熟悉的皇帝多了幾分怨氣。

雖說站在他的角度,他要立一個不愛的女子為後,不能跟他的心上人相守委實淒慘了些,可那又與她何幹,真要論慘,那也得是她更慘。

從她這往前看去,恰好能瞧見立在簾子外頭的老嬤嬤身影,雖不能瞧清她的麵容,但皇帝遲遲未出現,獨留皇後一人守空房,用腳指頭也能猜測得到這老嬤嬤心裏頭是不滿的。

這老嬤嬤她記得是太後那邊的人,被太後特意囑咐了要來伺候皇帝跟皇後,尤其是這大婚之夜,更是馬虎不得,其心思已經顯而易見了。

顏令姝微微蹙了蹙眉,才第一天就這般,那接下來的日子想必也不會有多好過。

可不管怎麼說,這日子總要過下去,之後的事情,也隻能徐徐圖之。

燭油滴落下來,好似拉出一條淚痕,燭心“劈裏啪啦”地響了幾聲,打碎了顏令姝的心緒。

顏令姝有些恍惚地抬了抬眼眸,眼前突然變得朦朧了一瞬,口中也陣陣發幹,她已經一整天幾乎沒有進食了。

她下意識閉了閉雙眼,待那陣眩暈感過去了,這才穩了穩心緒,睜開眼睛。

眼瞧著皇帝還是不出現,想了想,還是決定朝那邊的老嬤嬤試探一番。

顏令姝稍稍斟酌了一下,輕聲喊道:“王嬤嬤。”

王嬤嬤倒是警醒,一聽見聲響,便立即朝她這邊望了過來,福了福身,“老奴在。”

“嬤嬤,你說皇上今夜是不是不會過來了?”她的聲音愈說愈小,語氣中帶了幾分難掩的失落,還有些許對於未知的忐忑和慌亂。

王嬤嬤聽她這般一說,頓了頓,本以為依著她的性子遇見此種情況會鬧上一鬧,卻沒想到她倒是比她想象中沉穩。

不過也許是進了宮,知曉了這宮裏不比外頭,也總該多些分寸的。

王嬤嬤恭敬開口:“娘娘不必憂心,您是聖上的皇後,聖上不會不來。”臉上的神情還是那般謹慎,沒有什麼變化。

顏令姝見她這般滴水不漏地回答,便知也問不出什麼了,隻得作罷。

本想著皇帝要是不來,那她大可早些安置,也不必這般苦等,但如今見狀,恐怕也隻能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