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暴發戶(上)(1 / 2)

五月的上海難得有陽光燦爛的日子。

此刻,一束陽光就如一個高明的魔術師,透過高級轎車的減速玻璃照在祝童的臉上,把那抹模糊的笑容支離破碎出曖昧、詭異、嘲弄、譏諷等豐富內容,甚至還有一絲溫柔的憐憫。

憐憫,是田旭陽所熟悉的表情。

曾經,在麵對一個不值得憐憫的可憐人時,他的臉上也會有一絲同樣的表情。那些人需要同情、包容與一錢不值的憐憫。

“田公子的氣色不錯,很快就可以正常工作了。”祝童推開車門下車,一屁股坐到車頭上。

範西鄰從另一側下來,眼光看向佛堂,那裏有兩個僧人。

精舍附近宛如一片世外桃源得小橋流水間,實木打造的長廊一直延伸到湖畔。

精舍的地基是露天鋪裝得厚實木地板,就連小路都用五色鵝卵石鋪就,周圍環繞精心挑選的假山奇石、竹林和名貴花草,以及價值不非的名貴古木。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田旭陽的臉色有點難看,這句話是對範西鄰說的。

“兩天前。”範西鄰淡然一笑,伸出兩個手指;“我退出了,Della那麼喜歡佳雪花園,可惜她得不到了。”

“是因為他嗎?”田旭陽指著祝童;“那隻是個跳梁小醜,很快就會滾出上海灘。西鄰,這是我們的世界。”他又轉向祝童,說;“我應該感謝你,沒有你,福華造船……”

祝童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田旭陽不由得閉嘴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再說下去,才真的很像一個跳梁小醜。

“雖然還沒分出勝負,可是我隻能說抱歉。家父去北京了,田公子應該能理解我的苦衷。”範西鄰與祝童並排坐在車頭上,表情很值得玩味;“況且,我覺得沒有田公子的上海灘,也不錯。”

田旭陽本已苦澀心情籠上一層厚重的陰霾。

範西鄰這個時候忽然退出並站到祝童那邊,對他心理打擊是巨大的。

“李先生什麼時候回來的?”田旭陽很快調整好心態,範西鄰帶來的打擊還算不得致命。

“昨天。”祝童答道。

“你不該回來。”田旭陽說。

“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我隻知道我必須回來,聽說田公子成立了一個顧問團,前韓海船舶副總裁李正勳現在就住在佳雪花園。還聽說田公子手裏忽然出現了一塊福華造船需要的土地……我可以這麼認為嗎?田公子想重回旭陽集團,想接管福華造船。我對陳依頤小姐有過承諾,大家都知道‘神醫李想’一諾千金,所以,我回來了。”

“你答應過依頤什麼?”田旭陽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佳雪花園內並不隻有李正勳,還有旭陽集團曾經的四大天王;那是田旭陽為複出而準備的班底。

招攬韓海船舶的李正勳是件很隱秘的事,因為福華造船,他需要一個內行做高參,況且,這個內行對“神醫李想”充滿仇恨。範西鄰並不知情,但百裏宵知道,田旭陽對祝童知道李正勳在上海並不感到意外。

隻是,祝童眼睛深處的玩味表明,他對這個消息或者這個人很有點想法。

“你說呢?”祝童指間旋轉出龍星毫;“我本善良,但非聖賢,偶爾會有喪心病狂的時候,當有人想致我於死地的時候。田公子曾經是上海灘真正的大人物,交遊廣闊,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您能告我,那個想致我於死地人是誰嗎?”

“不是某個人,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你在上海灘飛揚跋扈。”

“飛揚跋扈?”祝童看向範西鄰;“我有嗎?”

範西鄰點點頭,挑剔的目光注視了他一會兒,說:“你雖然很低調,但在一些人眼裏,你確實很不識相。這個城市有自己的規則,不喜歡暴發戶;由其是你這樣的外來者。”

“暴發戶,沒人對我說過。”祝童故作傷感的嘟囔一句。

“那時因為你以前隻是和醫生。他們能容忍一個對他們有用的‘神醫李想’,不能容忍一個在他們的地盤上搶食的‘白鴿李想’。”範西鄰嘴角微翹,牽出一個曖昧的笑。

“‘白鴿李想’?什麼意思?”祝童迷糊了。

“上海話裏有句俚語是這麼說的:勿要放白鴿,意思是不要說空話騙人。放白鴿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了吧?‘白鴿李想’的意思很複雜,但絕對沒有尊敬的意思。”

“田公子,您能解釋一下嗎?”祝童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副迷糊樣。田旭陽從他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絲冰冷的波動,但他並沒有害怕,慢慢道:“鴿子,早晚要飛走的。”

“時間不多了,陳依頤小姐快到了。”祝童看看手表,對“白鴿李想”的興趣到此為止。他離開上海還不到一個月,竟然有人拿他的名字搞風搞雨,再問下去隻能徒增煩惱。

這是個講求實力的城市,等這件事結束後,想必再沒人敢用類似的腔調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