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非常地瘦,然而,即便瘦得脫了形,她也有種瘦骨嶙峋的美,美人一美在氣韻,其次是骨骼,再次是皮相,這位梁夫人就美在氣韻和骨骼,是個名副其實的病美人。
梁夫人走到古言玉的麵前,斂衽朝古言玉見禮:“勞秦夫人來看我,隻是我這身體,怕是要讓秦夫人見笑了。”
古言玉在短暫的呆滯後立刻起身回禮,道:“梁夫人說得哪裏話?都說你美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就算你正病著,也著實讓我眼前一亮,隻有自慚形穢的,哪有笑話的?”
古言玉的能言善辯讓梁夫人微有吃驚,在他們來到東海之前,梁文聰就跟她提過或許威遠侯夫人會來見她,昨日他們到了東海並未在梁文聰麵前提起這件事,她還以為她要過幾日才來,沒想到竟然來得這樣突然。
這位威遠侯夫人看起來年紀也不過十七八,但是一言一行都十分大方得體,言談舉止既不讓人覺得過分親昵,也不讓人覺得過分疏遠,恰到好處地讓人感到舒心。
梁夫人暗想,是個厲害角色。
梁夫人笑道:“秦夫人抬舉了,別說我姿色平平,就算我真的貌美如花那又如何?一個人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再有才能再有美貌,也是虛妄,我連最簡單的平平安安都無法奢求,其他的東西,擁有再多又有什麼用?”
古言玉淡淡地笑:“梁夫人不必如此悲觀,這天下間奇人異事數不勝數,指不定你明天就能遇上一個醫術卓絕的大夫,這身上的病就全好了。”
“那就借秦夫人吉言了。”梁夫人笑道。
兩人分主次坐下,丫鬟陸陸續續上了茶點,梁夫人道:“可惜我病重,臥病在床,不能陪秦夫人遊賞東海的山川風景,實在可惜。”
“我初來乍到,對東海的確不熟悉,梁夫人可知道東海有哪些好玩兒的地方?”
“東海最出名的就是蓬萊山,想必秦夫人是聽過的;若是秦夫人想拜菩薩,可以去龍王廟,都說龍王廟的老龍王是最靈驗的;還可以去海邊看看,海邊有客棧,可以在客棧裏住一晚,第二日早起看日出,我曾經去看過一次,畢生難忘。若是要說哪裏的東西最好吃,那當屬春熙樓,春熙樓的席麵每一樣菜都極為美味,說起來,春熙樓離我們這裏也不遠,你想去隨時都可以去。”梁夫人說到這裏,似乎覺得嗓子有點不舒服,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古言玉的臉上就露出幾分歉意來:“梁夫人快別說了,我來探望你,倒是讓你給我解釋這個介紹那個的,實在是叨擾。”
梁夫人露出幾分苦笑來:“我剛開始病的時候來看我的人還很多,如今病得久了,就沒幾個來看我了,每日悶在院子裏也著實覺得發悶,你能來陪我說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叨擾。”
古言玉看她麵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出於好奇問道:“梁夫人這身體到底怎麼了?梁大人好歹也是知府,又是太子妃的親弟弟,想請什麼樣的大夫請不到?為何還會拖成這樣?”
梁夫人嘴角的笑容十分苦澀:“怪我命不好,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卻小產了,小產大出血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每日都靠湯藥吊著性命,是治不好了。”
古言玉一怔。
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就是這樣的遭遇,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被衛庭軒那個狗東西給藥沒了,小產後她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最後瘦得脫了形,隻剩下一副骨架子,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當時她就想,這樣拖著病體過日子,還整日遭人嫌棄,拖累兩個丫鬟跟著受苦,倒不如直接死了幹淨,十八年後興許她還能長成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上天沒有虧待她,給了她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梁夫人的苦,古言玉感同身受,一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唏噓。
古言玉哀歎道:“沒了孩子當真是最痛苦的事情,當母親的都無法忍受這份苦楚,極度悲痛之下就容易心生鬱結,一旦生了病,就難以治好了。”
梁夫人見古言玉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又看她紅光滿麵,根本不像是沒了孩子的,便隻好順著古言玉的話說:“沒想到秦夫人竟然能理解我的苦楚,能得秦夫人這般理解,實乃我的幸運。我這身子是早就壞了的,再也好不了了。”
“梁夫人別如此悲觀,天下名醫多得是,總有一個能治好你的。”古言玉安慰道。
話題好像又回到了原處,梁夫人掩袖擦了擦眼裏不禁然溢上的淚水,說道:“時辰也不早了,倘若秦夫人不嫌棄,就留下來吃頓午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