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確認穿了(1 / 3)

遼縣鐵路中學兩棟教學樓中間,有個角鐵焊製的四棱四角方方正正的涼亭,鐵椅上刷的紅漆早被無數學生的屁股磨沒了,看上去一堆屁股印有種古怪的驚悚感。

薑明蹲在鐵椅上,看著眼前三個一排的腚印長長歎了口氣,摸摸兜裏還有半包紅塔山,抽出來點起一支,煙霧繚繞中想起早上發生的倒黴事。

他本是二十年後的一個小買賣人,仗著家裏老房拆遷的早,買買賣賣攢了幾個門麵房,除了出租的,剩下的一個開個漁具店,要說大富大貴談不上,生活上倒也不缺錢花,換在老美哪裏妥妥的是個中產階級。

三十多歲娶了個年紀比自己小些,不算喜歡還能湊活過的老婆,至於孩子隨緣暫時還沒有,本來一早幾個哥們約了去釣魚,可能昨晚喝的太多,起的太早有點困覺,開到東溝村油門當刹車直接懟進了魚塘。

說人臨死前最後想起的,是一輩子最難忘的,可自己想的是水有點冷還有點臭,心大的薑明給的解釋是這輩子應該沒啥遺憾,不好不壞過的還不賴。

自己死了最難過的應該就是父母了,可人都沒了也沒辦法,喪子之痛肯定免不了,好歹自己還算人死了錢沒花了,家裏親戚夠多,住的也夠近,父母往後的日子勉強還能過。

薑明也想過是不是做了個淹死的噩夢,就像電視劇演的莊周夢蝶什麼的,穿越什麼的純純癔症,可眉宇陡然間多了十幾年的滄桑瞞不了人,照照鏡子濃眉大眼臉上沒痘的臉陰沉的嚇人,隻好自我安慰六神無措的自己,再回去睡一覺可能就穿回去了,從心的薑明又鑽回了溫暖的被窩。

可一個小時後發生的事情,打碎了薑明的自欺欺人,十幾年前的事情,誰也不會事無巨細的記起來,可總有幾個節點會讓你記住一輩子不忘,不管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今天正逢十一國慶長假,已經高二的薑明卻無處可去,自家在隔壁雲中縣沒買到票回不去,爺爺家倒是在本地,可老爺子又出去旅遊了。

薑明其實也無所謂去哪,室友都回去了也不寂寞,校門口的錄像廳往外租小說漫畫,租本黃易的小說在寢室一倒,看看盜版的覆雨翻雲合訂本,晚上花塊八毛看會小片片,混一混幾天就過去了,兜裏揣著幾百塊生活費的薑明原本打算的美滋滋。

可一大早還沒睡飽的薑明,被突如其來的穿越記憶鬧的頭昏腦脹,還沒緩過神呢,就被踹門而入的三個人按在床上搜走了生活費。

恍惚記的自己不但被搶還被一頓暴打,最後被三個高三生威脅不得告訴老師家長,初中畢業沒見過社會黑暗的自己,害怕的選擇了息事寧人,靠著寢室兄弟們的救濟挺到寒假。

直到幾個月後看到錄像帶裏古惑仔的威風,才操起砍刀用自以為最江湖的方式出了這口惡氣,但也陪上了父母活了半輩子的臉麵和三萬塊錢,幸虧念的是子弟院校,學校怕影響不好給了個留校察看,高考趕上高校擴招念了個大專,才勉強混了個文憑。

穿越回來的薑明被蓋臉打了一拳才想起這碼子事,自欺欺人被打醒,終於騙不下去自己了。鼻口酸疼的感覺都比不上脫離原本時代的感傷,愧疚,惶恐,反正心裏這個複雜,心酸苦辣啥都有,眼睛一酸實在憋不住了,眼淚嘩嘩的就出來了,再混合上兩個冒著鼻涕泡的鼻血,這個畫麵就太美了,搶完錢正打算放狠話的三人直接看懵了。

領頭的高個,長的跟麻杆一樣的小子想了想又扔回去二百,說覺的他哭的怪可憐的,拿起剩下的幾百,三人轉身跑了,倒是沒像原來那樣又暴打又威脅的。薑明在床上足足挺屍挺了三個小時才緩過勁來,從新開始認知自己,終於接受往回穿了十幾年的事實。

躺在床上的薑明度過最初的無助感,也想過靠先知先覺縱橫政壇,橫跨商海,左摟右抱,美女如雲,到最後越想越冷靜,上輩子年過而立他早活透了,就是讓雙馬重來一世,稍微出點哪出點岔子,風口吹歪一點,能不能重新浪起來都不一定,自己這種胸無大誌的小市民,還是做個時代看客就好。

原本小日子過的就不錯,有車有房,閑時收租,存款不少,再做個小生意豐富業餘生活,小縣城人頭熟,去哪辦事除了親戚就是同學,不忙時自己醃點肉整點燒烤,要不就出門來趟自駕遊,雖然家長裏短的閑事也不少,但總的來說日子過的三個飽一個倒,日子逍遙又快活。

再看看認識的在大城市混著的,能混個首付結婚沒離婚的都算是成功人士,再敢要個孩子,薑明就隻能豎起大拇指誇一句,是個成功的勇士。

閑事想到這,拽下鼻子裏塞的信紙,捅捅鼻孔不淌了,起來收拾洗把臉,從上鋪老大枕頭下摸出半包煙出門去,挨打了也是要恰飯的,報複的事不急,吃飽喝足再收拾那三混蛋小子。

校門口立著簡易房支了幾家買賣,做餐飲的老七飯館門口的籠屜裏蒸著肉餡大包子,一塊錢三個,薑明往屋裏瞅瞅,老大王強的暗戀對象老板娘不在,前凸後翹的老板娘被老大叨咕了三年,基本統一了寢室六兄弟的審美觀,臉再好看的對A也要不起。

要了三塊錢包子,外表憨厚老實的老七又多給一個,薑明抱著一兜包子邊吃邊往回走,九九年的包子還沒抽條,一個能有巴掌大,皮也厚餡也大,初中的小女生一個就能飽,可對於十八歲的小夥子,十個勉勉強強啦。換成十年後讓薑明邊走邊吃,就算是餓也拉不下臉,可對於才上高一的自己,薑明隻有兩個字,真香。

從飯館到涼亭也就百八十米,幾口一個全部幹掉,涼亭旁的洗手池再來點撅尾巴管溜溜縫,肉包子兌涼水也就二十歲之前才敢這麼幹,這種日子要且行且珍惜。

剛下完雨的鐵亭子有點潮,吃飽喝足的薑明現在隻想找個地方冒支煙賽過活神仙,忽然發現旁邊的自行車棚被十幾代學生踩平的地麵上,竟然冒出了一簇不懂事的小草,強迫症中二病發作的薑明大步走過去,單腳踩住全身一扭,世界清淨了。

沒地方坐也沒關係,脫下校服往涼亭椅子背上一鋪,腳踩椅麵坐在椅背上,右腳往左腿上一搭,麵對放假空蕩蕩的學校,穿著背心的薑明點起一支1956經典紅塔山,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世界之王,當年縱橫高中橫掃全縣軟妹的感覺回來了。

其實薑明不是在遼縣出生的,隻能算半個本地人,老爸在七七年下鄉插隊返城時候,仗著自己祖宗八輩都是比貧農還窮的貧雇農優異身份,在大廠招工的時間段,進了隔壁縣的雲中軍工廠,搖身一變從農民兄弟變成了工人階級,從靠天吃飯的土飯碗變成旱澇保收的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