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宴笑了聲,冷凝的眼神中流瀉出一股邪魅之氣,向外說了聲“來人”。

林橫和另外三個侍衛進來,方宴朝那丫鬟跪著的地方抬了抬下巴,道:“拉下去,二十大板。”

槿花大驚失色,就連林橫等侍衛也驚訝不已,在他們對主子僅有的幾麵印象裏,主子雖不和善卻是個好說話的人,今天這槿花姑娘都不知道哪兒衝撞了,就被賞二十大板?

“少爺”,林橫有些不確定地道,“槿花姑娘是萬嬤嬤的本家侄女,這二十大板?”

“萬嬤嬤是哪個?”方宴靠坐在椅背上,“我處置個下人,還得看她臉色?”

林橫膽顫,隻一句日常的話,卻讓他覺到了幾分殺意,忙跪下道:“屬下遵命”。

起身便把劍按在槿花背上,壓著她起來。

槿花朝著方宴喊道:“少爺,奴婢犯了什麼錯?我姑姑是自小照顧您的老人,您要杖責奴婢,總得有個緣由啊。”

“緣由?”方宴神情疏冷,從袖口掏出一個帕子,仔細地擦掉漫畫書上的灰塵,語氣淡淡道:“弄髒了主子的東西,夠不夠?”

槿花這才想起,進來打掃前,那兩個日常打掃的嬤嬤對她說,隻要用濕抹布擦擦地板、桌椅即可,其他的東西少爺不讓碰。

她根本沒放在心裏,也根本想不到碰了其他的地方後果會這樣嚴重。

“少爺,奴婢不敢了,您繞過奴婢這一次吧”,槿花拿腳絆住書房門檻,哭著求饒。

方宴沒聽見一樣,一邊專心地擦拭書皮一邊說道:“打完了給十兩銀子,趕出去。”

槿花真的恐懼起來,大聲哭喊求饒。

方宴皺了皺眉,立即有一個侍衛上前,堵住了槿花的嘴。

外麵清淨下來,方宴皺起的眉心這才緩緩展平,看著幹淨如新的漫畫書露出一個笑容。

不過看到被動了位置的筆架時,他又皺起眉,想到這書桌上的東西那丫鬟都碰過,心裏就升出一股濃重的厭惡。

方宴起身,拿著漫畫書和陶瓷桃樹回房,路上,對經過的幾個丫鬟道:“找兩個幹淨的人,把我的書房徹底清掃一遍。”

這幾個丫鬟都聽說了槿花被拉去打板子的消息,看見方宴,都嚇得大氣兒不敢喘,前麵的丫鬟應了聲是,好一會兒,聽著腳步聲遠去了,才敢放心地呼吸。

說打就打,還是二十大板,這些丫鬟哪裏見過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板子的主子,此時連暗暗瞧槿花笑話的心思都沒有了,飛忙去找之前一直打掃書房的那兩個嬤嬤。

方宴剛到臥室,放好陶瓷桃樹,外麵就傳來一陣哭聲。

“少爺,求您開恩”,萬嬤嬤哭著在院子裏跪下,“若槿花有不對的,老奴都願替她受罰,她父母隻她一個女兒,跟著老奴出來做下人,老奴若是護不住她,無顏再回家啊。”

說著哭著叩頭在地。

方宴抬眼,向外看了眼,對門口的丫鬟道:“告訴她,願意受罰就跟那丫鬟一起滾。”

丫鬟嚇得手心裏都是冷汗,轉身出去對萬嬤嬤說了。

萬嬤嬤沒直麵小主子,聞言臉色一僵,繼而又哭道:“夫人啊,老奴有負您的托付,沒能照顧好小少爺,以致少爺養成了這樣冷酷的性子。”

片刻後,那丫鬟又回來,臉色煞白地轉話道:“嬤嬤,少爺說,您想必是忘了,當年九歲時,他就,就親眼看著人將他的大丫鬟之一杖斃。若是冷酷,你的侄女今天就會被打斷腿骨。”

萬嬤嬤聽得渾身發抖,不知是嚇得還是氣的。

當初,世子小小年紀杖斃大丫鬟,那件事在府裏,乃至京城都鬧得很大,那丫鬟的爹娘還要去敲登聞鼓,後來被侯夫人不知用什麼辦法給壓下去了。

她那時候還沒被排擠出府,有次聽到一個侯夫人院裏的嬤嬤喝醉了說漏嘴,那大丫鬟是侯夫人的人,被杖斃,是因為她趁著早起服侍世子爺穿衣服時,想引逗才九歲的世子爺泄了元陽。

如此醜事,侯夫人不出麵平了,真讓那丫鬟的爹娘告到公堂上,扯出這些來,那侯夫人就要成為滿京城皆知的惡毒後娘了。

萬嬤嬤不知道少爺讓這丫鬟轉告當年的事是為什麼,是說槿花跟當年那個大丫鬟一樣不安分?

不,她不相信,就一麵,少爺就能看出槿花的心思。

再說,現在少爺是個年過二十四的青壯男子,跟當年的九歲孩童能一樣嗎?

槿花即便真行勾引之事,也稱不上惡毒。

雖然這麼想,萬嬤嬤卻是不敢在分辨什麼了,默默地在院子裏跪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

樂輕悠早早醒來,看到窗台上的鴨黃色玫瑰,才記起這時候是在揚州督撫府,她坐起身來,想著這個時候或許方宴已經起床去了衙門,那門外就傳來輕敲聲,“小姐,您起了嗎?”

“起了”,樂輕悠掀被下床,“你們進來吧。”

因為院子裏都是丫鬟、婆子,院外還有值班的差役,門就沒拴,幾個丫鬟推開門,魚貫而入。

半個時辰後,樂輕悠洗漱好,來到晨光遍灑的小院裏伸伸懶腰,揮揮胳膊,一扭頭,就看見扒在門框後的小人影。

“紓兒”,樂輕悠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樂紓猶豫片刻,邁著小短腿跑到樂輕悠身邊,喊了聲“姑姑”。

樂輕悠蹲下身,與他平視,問他:“你怎麼起這麼早?有沒有洗臉刷牙?”

“我想來看看姑姑”,樂紓說道,想了想,道:“我洗過臉了,也刷過牙了。”

樂輕悠好笑地看了眼他眼角的一點眼屎,沒戳穿他,牽起他的手道:“那姑姑再幫你洗一次臉,好不好?”

樂紓問道:“為什麼?我,我真的洗過了。”

“因為”,樂輕悠笑道,“姑姑要送你一盒藥膏。”

“能去掉我臉上的小疤痕嗎?”樂紓仰著臉,問道,卻沒有半點欣喜和期盼。

從他記事的時候,每年父親都會找那些知名的大夫給他配消除臉上疤痕的藥膏,可是每個大夫給的藥膏都沒什麼好的效果。

樂紓想著,已經被姑姑牽進了屋裏,他聞到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抬頭看了看去床邊拿一個天青色包袱的小姑姑,他想,或許這是姑姑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