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大雪,又有粟裕使者朝見”,樂峻抬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近來衙門裏比較忙。是不是想去看看紹兒和紓兒,走,咱們進去說。”

婆子已經上前拍了門,負責院裏雜事的小丫頭立即過來開了門,見到男主人,連帶著另外兩個正玩雪的丫頭,都跑過來見禮。

樂峻讓她們下去,帶著樂輕悠走了進來,“正房當作了客廳,紹兒和紓兒他們兄弟都兩個住在東邊的廂房。這個點兒,他們應是在描紅。”

樂紹身邊的兩個大丫鬟聽到外麵的聲音出來見了禮,樂紓那邊的兩個大丫鬟卻是慢了一步。

現出來的那個穿著水紅坎肩的丫鬟道:“二老爺來看我們少爺的嗎?快請進吧。”

樂峻說道:“讓紹兒和紓兒都來客廳,今天的大字免了,明日多寫一張便是。”

兩方的大丫鬟不敢反駁,回去喊自家少爺時,還偷偷地看了樂輕悠和方宴一眼,知道這很可能就是二老爺前幾天就讓人收拾東西準備迎接的小姐和未來姑爺了,心裏有數,進了屋子免不得囑咐小少爺一番。

樂輕悠本來想直接去小侄子們房裏的,卻是沒想到他們兄弟兩個才一點兒大,並沒有住在一個屋子,而且瞧那兩邊的丫鬟,也似有些不對付。

進了客廳,這麼問二哥時,就見二哥笑道:“一嫡一庶,這兩邊的下人的確有些不對付,不過大哥管得嚴,她們不敢在兩個孩子跟前說什麼。”

方宴放下那一串禮物,給樂輕悠解下披風,說道:“等他們大些,有了自己的判斷,許是就好了。”

樂輕悠點點頭。

樂峻在太師椅上坐下來,完全沒有京城那些大戶人家男主人親近女兒的規矩,抱了女兒坐在膝上,看著自家妹妹和不承認也得承認的妹夫笑道:“你們這次回京,咱們以後便能在一起過年了。”

大哥任職的地方離京城近,順風順水的話一天一夜便能到。

想一想,他們已經有好幾年不在一起過年了。

方宴坐在了對麵,問道:“大哥現在在揚州府?”

一年前樂巍破了一個官商勾結的大案,便於那時升任為三江總督,揚州府即在三江政治區域內。

三江總督在揚州、淮州、豐州三個府城均有辦公的衙門。

樂峻說道:“雲外祖母這兩年身體不太好,揚州距離京城還近些,大哥便一直在揚州府辦公。”

正在這時,兩個小男孩,一高些一矮些,一個深藍繡紋小襦衫,一個淺黑色繡紋小襦衫,都梳著一個與衣裳同色布的包頭,邁著小步子走了進來。

“二叔”,兩個小男孩一前一後地見禮。

樂峻笑著讓他們免禮,然後指著對麵說道:“那是你們姑姑和姑父。”

深藍色小襦衫的男孩轉身,規規矩矩地見了一禮,聲音平平道:“見過姑姑姑父。”

不用二哥說,樂輕悠就知道這是樂紹,當初看他滿月時還在繈褓裏包著,現在就成了一板一眼的小書生,她不由笑道:“紹兒好。”

樂紹忍不住看她一眼,隨即有些憤憤地低下頭。

另一邊,淺黑色小襦衫的男孩跟著說道:“見過姑姑,姑父。”

單獨說話時,他的聲音很低,有些發怯。

“紓兒好”,樂輕悠又輕聲問道:“你怎麼不抬頭看看姑姑和姑父?”

樂紓從進門來,一直就是半低著頭,聽到這話,小身子一僵。

樂峻忙打岔,“輕輕,你給不是給他們帶了小禮物?”

樂輕悠看到二哥的眼色,笑道:“是啊,有小寶劍還有小弓箭,還有陀螺,你們想要哪個?”

兩個孩子卻都不上前。

方宴皺了皺眉,看了眼攥著小拳頭的樂紹,可以肯定這個小孩子不喜歡輕輕。

隻是不喜歡輕輕,為什麼?

難道他那個娘還能塞人到樂府,在孩子跟前挑撥什麼?

在他思考這些時,樂輕悠已經先打開一盒小動物糖果,走過去,蹲下身,托著小馬、小公雞糖果,讓兩個侄子挑選。

剛才沒分到糖的樂紗有些眼饞了,仰頭看了父親一眼。

樂峻好笑一聲,鬆開手讓女兒下去。

樂輕悠十分有耐心,再加上小樂紗看到那些小動物糖果時的歡呼,樂紹和樂紓兄弟兩個慢慢地就也伸手挑了一個。

同時還小聲道:“謝謝姑姑”。

樂輕悠笑道:“不用客氣。”

跟小朋友熟悉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陪他們玩遊戲,如果一個遊戲不行,就玩兩個。

看外麵差不多停了,樂輕悠提議去堆雪人。

樂紗第一個附和,“堆雪人堆雪人。”

樂紹別別扭扭地說道:“那好吧”。

樂紓隻是點了點頭。

樂輕悠便跟個孩子王一樣,帶著他們三個來到雪地中,讓丫鬟拿了四個小鏟子小掃帚過來,就停在廊邊沒掃的幾尺高的厚雪旁,團了一個小雪球,在雪上滾起來。

丫鬟去了好一會兒,拿來的卻都是掃雪的大掃帚和鐵鍁。

丫鬟為難道:“小姐,家裏沒有小鏟子小掃帚。”

樂輕悠隻說沒關係,一邊讓三個小蘿卜頭滾雪球,一邊拿起鐵鍁堆雪人的身子,心想過兩天出去定做一套小鏟子之類的玩具。

樂紹還拿著那個小馬糖果,聽到這個姑姑讓他們滾雪球,有些不確定道:“不會著涼嗎?”

“不會的”,樂輕悠笑道,“你們滾的雪球做雪人頭,姑姑先堆雪人身子。待會兒咱們不玩了,回屋喝一碗薑湯,不會著涼的。”

小蘿卜頭們滾起雪球時,在屋裏跟樂峻說話的方宴站起身,“二哥,我出去幫輕輕堆雪人身子。”

樂峻也站起身,讓丫鬟去準備薑湯,來到院外,看了一會兒就也參與到堆雪人大軍中。

樂紹那些個丫鬟婆子站在一旁擔心地看著,一個大丫鬟想上前幫忙,卻是被樂峻一個眼神看得識趣地退了下去。

很快地,三個小家夥就都玩開了,樂輕悠這才注意到,一直怯生生的紓兒大半張臉上都是麻點。

想起三年前她和三哥去蜀州時,大哥也匆匆回去瀘州,就是紓兒得了天花。

紓兒臉上的麻點讓樂輕悠心裏很難受,本該可愛非常的小孩子臉上留下了這些難看的小疤痕,怪不得他一直都半低著頭。

大哥相貌俊朗,紓兒長大也本該是個俊美男子。

樂輕悠扭過頭去,難受得緩不過氣來,相貌有殘缺,是不能入仕的,更讓她難受的是,紓兒明顯是很在意臉上這些小疤痕的,見人便是半低頭,他心裏得多難受。

但是為了不讓小蘿卜頭們察覺到她的異樣,樂輕悠很快笑著過去,幫最先滾好一個大雪球的樂紹把那個雪球抬到雪人身子上。

方宴則拿著鐵鍁一個個把雪人身子鏟得圓圓的。

傍晚時分,院子裏立了三個身子圓滾滾腦袋圓滾滾的雪人,三個雪人都是胡蘿卜鼻子,綢布剪的眼睛和嘴巴,隻是戴的帽子穿的小披風各不相同。

看著這三個雪人,正打掃院子裏積雪的下人似乎還能聽到小主子們的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