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喜事頻頻,先是新帝用兵如神,力退大遼軍隊,讓戰功顯赫的軒絨燁錚吃了人生第一次敗仗,保住寸土不被割讓的同時,又抱得美人歸。
婚期臨近,天子連理,帝後情深,普天同慶。
玉屏最近幾日忙前忙後,從新婚禮儀到需要用到的各個物件,都親力親為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好多遍。嫁衣是之前北齊女官繡的那件,龍鳳呈祥的圖案,不管是裁剪還是用料,都是按照雲落楓自己的意思來的,沒有比這件喜服更適合她的了。
宮奴為她試穿上那件血紅的嫁衣,裏裏外外整整十二層,身份尊貴可見一斑。
雲落楓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越發消瘦的人影因喜慶的紅衣更顯俏麗明豔,可麵沉如水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待嫁新婦的喜悅。
是不是很諷刺,她親自為自己置辦了這件華麗的喜服,到頭來卻是為了別人而穿。一朝為後,天下之後。她從來沒有想過除了燁錚,她還能做別人的皇後。
依然是這片皇都,似乎什麼都沒有變,明明宮中還是熟悉的麵孔,還是熟悉的布置,隻是她的身份卻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曾經的北齊公主,如今的大周皇後。
她笑的淒婉,撫摸到脖子上那枚她死活不肯取下來的平安鎖,笑出了淚花。
他現在必定是恨自己的吧,她這樣想著。為了讓他不貿然進攻,她既然做出了那樣不可原諒的事,看著雲溪泠慘死在麵前,即便不喜歡她,也總是會忘不掉了。今生今世都難以磨滅了,可是燁錚,你能看見我的苦衷麼?
“娘娘,明日大婚,今日可否早些休息?”
是呢,明日是她大婚,賦長憶下旨,婚禮與封後大典一並舉行。三日前聖旨已經昭告天下,從今往後,她便是大周的皇後了。
可笑的是,就在前一個月她還是欲嫁去大遼和親的公主,同樣可以是大遼的皇後。大周與大遼,一個成了埋葬她靈魂的深淵,一個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陛下,您來了。”
玉屏屈膝行禮,好事將近,這位成功複國的皇帝似乎多了幾分意氣風發。
賦長憶點頭,龍顏大悅。他手中還拖著一隻錦盒,踏著星光而來,手鞠半捧月色,眉目含情,笑的美如畫中仙。
雲落楓呆坐在鏡子前,既沒有起身行禮也沒有出言不遜,隻是安靜的等他靠近,沒有一絲表情。
賦長憶走近,溫柔的看著她,獻寶似的打開手中的盒子,“楓兒快看。”
錦盒中,是那對她曾經扔在地上碎成幾節的血玉鐲子,如今已經被連接好,以白銀雕花遮蓋住破碎的痕跡,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古樸的銀襯上血玉,較之前多出幾分特別與雅致。
“戴上吧,以後可不許還給我了。”
私下,也隻是在她麵前,他仍舊以我自稱,沒有一點九五之尊的隔閡和疏離。
玉屏默默退下,輕輕合上門扉,讓分分合合十幾年的兩個人好好敘敘舊。
原本新婚前,新郎是不能看新娘子的,恐怕不吉利。賦長憶卻不在意那些,這對鐲子剛被修複完整,他便想拿來給她看看。
“我替你戴上。”
他拉過雲落楓的手,動作輕柔,取出盒中的血玉鐲子為她戴了上去。
她本就生的白,晶瑩剔透的白,如今配上這對鐲子也算是相得益彰。熟悉又陌生的觸感,還夾著絲絲冰涼。她忍不住皺眉,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麼?哪裏不舒服麼?”
她抽回手,不答話,如同一隻精致的木偶,美的令人歎息,靜令人惋惜。
賦長憶又自問自答了好一陣子,隻想多陪她說說話,明日便是冊封大典,亦是他們的良辰吉日,他等了十幾年,終於夙願成真。
“還記得以前,楓兒總會拉著我玩過家家的遊戲,總是一遍遍親口對我許諾,說日後定會嫁給我的。”
他少年老成,極不喜歡玩這些幼稚的把戲,但卻願意陪著她瘋鬧,也將童言無忌當成了山盟海誓,年少的時光裏,究竟是誰錯付了年華,誰輸了真心,如今卻分不清了。
若她從未將他忘記,兩人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如今他卻希望她能再次忘掉往事。隻活在他特意為她營造的美夢裏,沒有再醒過來的必要。可是那藥,他最終還是不忍心給她喝,怕因此害了她肚子裏孩子。
他一直滔滔不絕,她一直沉默不言,一靜一動,像極了幼時的她總是嘰嘰喳喳纏著那個安靜一隅的少年。
“楓兒會不會緊張?放心,我讓禮部刪減些惱人的禮節,過程不會太繁瑣,不過半日的光景便能舉行完婚事。”
“對了,我欲遷都,等眼前的事情安定下來,我們便會離開這裏。”
見她一直不回答,甚至沒有一個正眼,他挫敗下來,終是起身離去,末了交代了些事宜給玉屏。一切隻等明日,兩人便能一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