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墜下最後半個山頭後,雲嵐清終於坐不住了。巴圖離開後就再沒有回來過,剛剛的道別就像是訣別一樣,是不是她又愚蠢了,好像忽視了他眼中的決然。
晚膳並沒有吃多少,府上突然少了個人,她沒了胃口,破天荒的想起了他待過的那處院子。這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鬼使神差的,她去了那間院子,屋裏果然傳來了細微的動靜。她大喜,快步上前一把推開門,甚至沒有想好該跟他說什麼。
可是,她失望了。巴圖並沒有回來,房間裏是幾個正在打掃的下人。見她來,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規矩的請安。
雲嵐清看著被收拾在一起的雜物,有十幾隻大大小小的酒壇子,外加換下來的一套半新不舊的袍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原本被弄的雜亂的屋子被拾掇的整整齊齊,仿佛從不曾有人來過。
她不由得慌了,害怕他來過的痕跡就這樣沒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
下人搞不明白四殿下為何生氣,忙解釋道:“先前這屋子滿是酒氣,被褥也散亂的很,嬤嬤們把喚奴婢來打掃了。”
管事的嬤嬤會這樣吩咐,全是出於雲嵐清自己的態度。他這位夫君來府上做客,根本沒有被重視過,吃喝拉撒並沒有派專門的人侍奉,若不是香桃心有不平,恐怕連一日三餐不會端上來,更何況這些好酒。
“本宮允許了嗎?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
她四處看了看被整理的幹幹淨淨的屋子,心中似乎能揪出一把來。原來有他氣息的地方,現在已經蕩然無存了。
下人被她這一喝,皆跪在地上不敢再貿然動作。心道這四殿下竟然如此不待見自己的夫君,哪怕成了亡國之君,好歹夫妻情意在哪裏,一日夫妻百日恩,這感情卻是如此淡薄。
“愣著做什麼!都給本宮滾!”
跪地不安的下奴立馬做獸四散。
雲嵐清獨自一人踏進房中,環視了周遭,視線移在地上那堆雜物上,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那天他還掐著自己的脖子,問她要逃去哪裏?如今再進這間屋子,她竟覺得有幾分嵌在回憶裏心動。
可是,如今他卻走了,連他去哪裏自己都不知道。大概是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隻想走的遠遠的吧。
她在屋子裏待了好一會兒,回想了許多過往,找不出一點巴圖的不是。他對她是真的好啊,好到沒有任何底線,除了痛恨自己總是想著要回來。
有沒有後悔過?她這樣問自己。
過了許久,她歎了口氣,想後悔也晚了,如今他已經不在了。她出了屋,隨手合上了雕花大門,連同那地上那些什物一起關在了裏麵。
為何有些心神不寧的,雲嵐清捂著胸口自己也不明白。
下人說駙馬的衣食起居都是香桃一手照應,她卻不知情,自己的貼身丫鬟,暗地裏與巴圖怎麼交好?
她喚來了香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本宮聽說,這幾日是你在照顧他?”
小丫鬟跪在地上,眼睛還是紅紅腫腫的,卻還是恭敬的點頭,回了句:“是。”
“這事你竟沒有與本宮報備,似乎很在意他過的怎麼樣。”
香桃抬起頭,晶瑩的眼眶中飽含著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娘娘,您當真不管駙馬的死活麼?是不是和府上的人一樣,認為他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便可以隨意對待?”
雲嵐清皺眉,橫了她一眼,這算什麼,答非所問?
“娘娘可知駙馬他去了哪裏?”
她茫然的搖頭,眼中有渴求的欲知。
香桃心痛的搖頭,“駙馬他…以死謝罪去了。”
雲嵐清驚訝的望著她,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娘娘,您是真傻還裝傻?陛下為何在這裏您真的猜不透嗎?他敗了仗,打亂了大周當今聖上的棋局,犯了死罪!可是明明計劃的萬無一失的戰局,他為何會輸的那麼慘?甚至險些丟掉性命?”
全因她而起,賦長憶當初會讓羯國騷擾大遼邊境,並非真的要和軒絨燁錚硬碰硬。
巴圖舉兵來犯,當好打破雲落楓嫁去大遼的計劃。後因雲嵐清突兀的往對方軍隊中跑去,這才讓他心神一慌,亂了陣腳。不管不顧和軒絨燁錚正麵較上勁來,明知道這樣做的下場是什麼,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你的意思是…他會來這裏,是因為賦長憶會讓他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可他為何不選擇逃命?他本是漠北的強寇,在那一帶有較高的聲望,就算分離了大周,也不會活的很憋屈。
“駙馬爺本可以逃跑的,可他沒有…他想見您,所以他還是來了…”香桃哭著說出了聲,為那個傻乎乎的男人感到不值,萬分不值。
“您這幾日一出府去宮裏,他便心痛如絞,喝了那麼酒就不知有沒有止疼的效果。今日你照例去了宮中,他卻一滴酒沒沾了,奴婢便知,他的時辰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