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寄離別相思苦,空留闌珊淚千點。
綠消翠袖何垂憐,自古薄命是紅顏。
萬裏遙遠苦征途,長路漫漫不歸路。城外孤雁飛,胡琴也鳴悲,斯人獨憔悴。千年前的昭君出塞,是否也是如此,孑孓一身,被漢軍送往可汗營帳,此生再不能歸家。
雲嵐清僵直著身子坐在顛簸的馬車,不笑不淚,無喜無悲。依然是豔妝濃抹,妖治惑人,像隻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偶。
香桃遠遠的坐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打破這份沉寂。從清晨被嬤嬤們從床上拽起來,告訴她要精妝打扮去往羯國時,四公主仿佛靈魂出竅了般,再沒有先前那般殊死反抗,任由他人在自己身上裝扮,一言不發,安靜的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這一去千裏,途上風景再好,也不見她有一絲異樣的神色。大抵是心死了,從靈魂到心底。原本以為賦長憶能念舊情,卻不想讓她失望了,再有四殿下以為能保住她,期望也落了空。
由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這無異是最致命的打擊。
“殿下?”
她輕聲喚了句。
女子目視前方,不為所動,隻有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她在看哪裏?狹窄的馬車前方被布簾遮擋的出口,馬車行駛在青石板上,速度極快。她頭上的金步搖跟著車子的晃蕩前後擺動,身上的瓔珞配飾發出清脆的響動,環佩叮當、甚是悅耳。
護送馬車去羯國的,是大名鼎鼎的火麒軍將領,步行飛。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這一方狹窄的天地,是她斷送自由的最後一片淨土。往後是死是活,是開心快樂還是悲傷痛苦,都隻能交給上天安排。
香桃有些憐憫眼前的女子,說到底她的自由從未受自己掌控,甚至生死也沒有很多人在意。她是美貌無雙,才絕天下不錯,但一個女子若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那這受盡上天眷顧的美,就會是場災難。
要不然,為何四公主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以美色侍人的結局。以前誘huò酒色大臣和膏粱子弟,好不容易沒了皇後和太子的控製,如今卻又……
“一路怕是少不了風餐露宿,殿下還是放寬心,開心些罷。”
香桃端起身旁的茶盅,觸及到杯體的溫度,還有些後怕,臉上的燙傷還沒有全好,牽動一下便疼的很。
雲嵐清不發話,也沒有伸手去接茶杯,依舊安靜坐在那,一動也不動。
若不是鼻息還有進出的氣,香桃真會以為女子沒了生命跡象。仔細看去,才能發現女子的雙手是緊緊攥著的,因為太過用力,節骨處已經隱隱泛白。
好言相勸也未見她理會,說點旁的她也不停,這也急壞了一向好心腸的丫鬟。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最是情字傷透人,半點不留情。若是沒有那個攝政王,殿下嫁去羯國或許還能好受點。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隻願麵前的女子能早日敞開心扉,餘生不要鬱鬱寡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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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似乎還留有爭吵的痕跡,少年背立站在案幾旁,身旁是一摞堆積如山的折子。
蘇舜欽進門,入眼一道略顯孤寂的背影,沒由的一陣歎息。
太子年歲尚輕,便是自己這個時候也不過是個承歡膝下,撒潑耍賴的孩子。為了這天下蒼生,誰都在苦苦支撐著。皇家人的使命,莫不如此。
“下官蘇舜欽,拜見太子殿下。”
少年聞言轉身,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有難以掩去的倦容。興許是連日操勞,原本晶亮的眸子裏已經布滿了血絲。
“早朝已過,時辰也不算早了,蘇愛卿這個時候麵見本太子,有何要事?”
蘇舜欽作揖起身,纖塵不染的白衣盡顯芳華。
“回殿下,關於逆臣雲錦冉叛亂一事,下臣有幾點疑慮要與殿下商討。”
雲琉非輕哼一聲,“關於這事,朝中大臣各個緘默不談,蘇愛卿卻來自討沒趣,是為何意。”
經過叛逆分子餘黨清除一事,朝中所剩無幾的大臣及京城名門望族都擔驚受怕,人人自危,唯恐被當做殘餘分子清繳出去。而蘇家作為先前支持二皇子的黨派,不避風頭,卻迎向刀鋒,是做賊心虛,還是自投羅網。
“殿下說笑,舜欽作為北齊之臣,自是不能姑息帝國叛黨作奸犯科。”
雲琉非落座,隨手拿起一本奏折,似有無心的隨口問道:“今日早朝,似乎沒有看見蘇大人,跟朝中很多二皇子黨派一樣,是懼怕本宮興師問罪,不敢來了?”
蘇舜欽搖頭輕笑,“爹爹自聽了二皇子叛亂一事,痛心疾首,一時心力交瘁這才病臥塌上,不能參政,望殿下寬恕。”
雲琉非沒有直麵回答,翻了翻手中的折子,輕聲問道:“這是洛州最新捷報,先前被二皇子逼上梁山落草為寇,私下培養成叛賊的人名冊。依愛卿所想,這些人本宮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