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氣已經不似之前那般溽熱。昨夜下了場小雨,空氣中似乎還有潤澤萬物的濕意。
賦長憶心情不錯,站在宮牆之上眺望著遠方。那裏曾是北齊出使大遼的必經之路。
佟牧抱劍候在一邊,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遠處小太監疾步而來,恭敬作揖道:“丞相大人,陛下有請。”
賦長憶收回視線,唇邊還勾著細碎的笑。
“陛下可有講明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小太監回道:“許是商討六殿下回程之事。”
“如此,那便不可耽擱。”
他仍在笑,淺淺勾起的櫻唇輕易叫人迷了心智。
小太監心神一晃,如得天神眷顧般,止不住的雀躍起來。很少見丞相大人發自內心的笑,他何德何能,有這福分親眼看見。美,實在是美啊!
“咳咳。”桐木出聲提醒了下出神的小太監,心裏卻暗自嘀咕起來,主子最近發笑的頻率是越來越高了。吃飯吃到一半會笑,批閱折子也會笑,就連發呆也會笑。他老人家以前可號稱雪山終年不化的寒冰,想讓他展露笑顏談何容易。最近可是...魔怔了。
遠處,身著一席大紅齊胸襦裙的女子,輕移蓮步徐徐而來。雪白的肌膚在火紅顏色的襯托下,更顯得嬌媚可人,凝脂如玉。
雲嵐清看著對麵的男人走近,心口隱隱作疼。原本以為能逼迫自己死心,但再次相遇,也會輕而易舉融化在他的笑容裏,即便那會心的一笑,與她毫不相幹。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大概是你拚盡全力想要忘記一個人,想要將他從心底抹去,卻是那般的無能為力,懦弱無助,依然會像上癮的毒藥般,想念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迷戀屬於他的氣息,看他看過的風景,走他走過的路,為心裏那點可憐的念想找一個安放的地方。
“丞相大人,幾日未見,可還安好。”她微微點頭,紅唇輕起,聲線卻沙啞的近乎陌生。
賦長憶微微點頭,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去,“勞殿下掛記,一切都好。”
語罷,便是一陣沉默。
雲嵐清有些嚅囁,一雙桃花眼染上一絲等人垂憐的孤寂,“聽聞...六皇妹不久便會回京。”
清貴儒雅的男子再次點頭,唇邊隱有笑意。
她卻覺得這笑是鋼針利刃,刺的雙眼鈍痛。
“陛下那邊有要事相商,就不擾殿下清靜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雲嵐清感覺心中的某個位置,支離破碎了一地。袖口中白嫩的小手發狠捏緊,血紅的丹寇深陷掌心。
雲落楓,你為何要回來。
“咳咳咳...”
芙蓉華賬暖,點塵浮熏香。曆經生死和至親叛離的北齊帝,更顯老態龍鍾之感,清醒了幾日越發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珍妃放下手中的藥碗,輕輕拍了拍他消瘦的背脊。
北齊帝順過氣,忍住喉間難耐想要咳嗽的衝動,拉過珍妃的手,有些愧疚道:“珍妃進宮多少年了。”
“回陛下,已經二十年整。”
他點點頭,神情有瞬間的恍惚,“已經二十年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珍妃溫柔一笑,“誰說不是呢,剛進宮那會子陛下正值壯年,臣妾也還是二八年華的模樣,轉眼間已經過了二十載。歲月如梭,催人老啊。”
北齊帝點點頭,言語間頗有自責,“這些年來委屈你了,朕未能做到雨露均沾,少不了冷落你,你在宮裏本分自持,又把楓兒教的這麼好,朕委實過意不去。”
“陛下娜裏的話,都是臣妾應該做的”
二十年的光陰,因為他的個人恩怨,珍妃連帶沒能受寵,這些年沒少讓皇後使絆子,好在楓兒那丫頭聰慧,這麼些年母子二人也都相安無事。